礙于那一個欠字,江淮月無可奈何,終究還是答應了随魏平昭一同去洛陽。
而且她絲毫不懷疑,即便她真的拒絕,對方也有無數的方法能讓她就範,既是這樣,不如還是省去些步驟的好。
臨出發前,一行人先去了一趟州牧府衙。
徐州州牧已是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家,江淮月幾年前曾見過他一面,眼下再看,深覺這人實在是蒼老得有些太快。
魏平昭同他打了招呼,對方垂着頭回禮,餘光掠過後方的江淮月時,稍稍頓了一下。
江淮月覺得,他應該是認得自己的,畢竟當官的人,心眼兒總是要格外多些。
但老州牧除了那一頓,卻并未再多看她一眼,隻是與魏平昭道:“魏将軍,請随我到房中一叙。”
兩人便一前一後離開了廳堂,江淮月并未跟上去,和其餘人一起留在原地等候。
“平昭。”
關上房門,老州牧一直佝偻的身軀終于站直,他看着眼前挺拔的少年道:“你果然未讓我失望。”
魏平昭按了按腰間的劍,突然垂眸跪下去:“還未多謝大人當年相救之恩。”
兩年前,他遭遇滅門慘禍,又被江家當衆退了婚,不見蹤影後,人人都以為他必死無疑。
老州牧搖搖頭,将人扶起來:“我也并非全然為了你,亦存了私心。”
當年魏平昭一身孝衣,行于荒野時,是老州牧尋到了他,擡手替他指了一條路。
他說:“燕國最北的冀州,戰亂已有多年,太需要有人來結束這困頓的局面了,若你有志,便去試一試吧。”
“如若能帶着功勳回來,到那時,我或許還能給你一個真相。”
州牧大人曾于偶然間窺得,魏家的小公子于兵法一道極有天賦,所以,他看到了一線希望。
事實證明,他的眼光的确沒有錯。
“現在。”魏平昭定定看向面前之人,“大人能夠告訴我真相了嗎?”
老州牧慢慢松開他的手,緩慢移動步子,行到半舊的桌案前,良久,終于開口:“……賊在京中,賊在,朝中啊。”
他閉上了眼。
魏平昭深深擰眉:“大人是說,洛陽?”
老州牧點頭:“京中一直有人在各地借商賈之手斂财,無奈,我始終無法探查出背後之人的真實身份。”
“士農工商,世人大多不看重商民,卻不知這其中亦是一筆巨财,對方便是利用了這一點,多年來或威脅或合作,控制了一大批富商,卻不曾引起注意。”
魏平昭終于明白:“所以,我家中是因不願為其所用,所以才引來了滅門之禍?”
“是。”老州牧神情疲憊,“其中具體情形我無從得知,但可以肯定,這二者之間必然有直接的關聯。因為數年前,我一位親族,就是這般喪命的。”
他重重吐了口氣,似是要吐盡心中的郁氣。
對方僞裝成江湖中人為财仇殺,如此一來,朝廷便也不好追查,但他細細摸索卻發現,事情根本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
“那江家呢?”魏平昭突然道。
魏家被盯上,江家大概率也不會安然無恙。
果然,老州牧沉默一瞬,點頭:“他們也找了江家。”
魏家本是首富,被滅門後,對方便開始扶持江家,後者很快就在徐州獨大。
魏平昭神色複雜,想起之前江老爺說的話,皺眉道:“難怪他們會問,‘當年的事,我是否已經知曉’。”
原來指的是這個。
老州牧拍拍他的肩:“你捐了江家的錢财,也算是誤打誤撞破了局。”
“江家跟京中的人來往多年,何嘗不是與虎謀皮,如今沒了銀子,這層關系也算是到頭了,江家不似你爹娘,敢去甯為玉碎,不為瓦全。”
“人總是惜命的啊。”
魏平昭沉默,其實惜命并沒有錯,如若可以,他甚至也希望他們能夠這般“惜命”。
老州牧繼續道:“當年,江家想必也是知曉這其中的緣由,所以才不敢插手,退了同你的親事。”
魏平昭皺了下眉,并未接下這句話,而是道:“如此看來,我此番去洛陽,那些人必定會有所動作。”
他并未隐藏身份,有心人隻要稍微打聽一下就會知道他出自徐州魏家,背後之人自然不可能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