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月從未如此刻這般懼怕過,或許是怕魏平昭死,或許是怕自己真的喪命在這,她心髒一陣緊縮,險些站立不住。
刀劍帶起的淩厲之風在身側呼嘯,林間雜亂的落葉被挑起又落下。
江淮月一張臉毫無血色,抿着唇緊緊地盯着混亂中心的少年。
魏平昭一身玄青衣袍,濃黑的眉壓着,眸中的戾氣毫不遮掩,使出的每一個招式都幹脆利落,又快又狠地把劍紮進對方血肉中。
溫熱的血染紅了劍身,也染污了他原本幹淨的面龐。
魏平昭一邊砍殺,一邊似乎是有意地将人往更遠的方向引。
這些黑衣人的目标顯然是他,所以隻要能困住魏平昭,其他人是生是死對他們來說就根本不重要。
江淮月看着離自己越來越遠的人群,下意識竟想追上去。
旁邊的拾五一把拉住她,皺着眉搖頭。
江淮月怔怔看向他,卻忽然發現拾五眼裡似乎并沒有太多的擔憂和緊張,即便他再冷靜,可眼下這般情況,他卻也絕不該是這個反應。
江淮月深深蹙了下眉,攥緊手心擡眼望去。
于是就發現,在一片嘈雜的打殺聲中,似乎不知何時突然多了另一種聲音。
密集的、沉悶的聲響。
她倏地抓住了拾五的胳膊。
江淮月睜大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對面,甚至不敢眨一下眼睛,她隐約意識到,或許這就是成敗的關鍵了。
這些多出來的聲音,到底是來自他們……還是來自那些黑衣人。
凝神等了幾息,江淮月終于看見遠處出現了一大片人影,随着人群越來越近,她瞳孔驟然放大,巨大的驚喜仿佛煙花一般炸開在頭頂,炸得她腦中幾乎一片空白。
是楊伫。
是他們的人。
江淮月第一反應便是去看身邊的拾五,對方朝她咧嘴一笑,似乎是在意料之中:“幫手來了,淮月姑娘可以放心了。”
江淮月嘴角的笑意就僵了僵,半晌,才慢慢收回目光,輕輕點頭:“嗯。”
楊伫帶着将士一到,那些黑衣人便很快落了下風,沒多久就被全數制服。
楊伫押着剩下的十幾名活口到魏平昭面前,出乎意料的,那些人見敗局已定,竟開始求饒:“大人!大人饒命啊,我們、我們也是受人指使,這才來刺殺的!我們家中尚有妻兒,求大人繞我們一命吧!”
“是,我們都是被逼的,往後願為大人當牛做馬,隻求大人饒我們一命!”
魏平昭正在擦拭劍身,聞言将染血的布條扔給拾五,勾唇輕笑:“是嗎,受何人指使?”
那人立馬面露惶恐:“這……我們也不知曉,對方沒有露面,我們根本無從得知他的身份。”
魏平昭就點了點頭,然後皺眉看向他們,似乎在思索究竟該如何處置。
空氣很安靜,隻有風吹過林間的簌簌聲響,江淮月在後面看着,亦不自覺屏住了呼吸,慢慢收緊掌心。
突然,前方的少年擡了擡頭,似乎是終于想好了,江淮月沒有看見他的表情,隻聽到一聲極平靜的話音。
“全殺了。”魏平昭道。
“是!”
江淮月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眸。
楊伫等人得了命令,立刻手起刀落,殷紅的鮮血瞬間噴湧而出,十幾個圓圓的人頭便咕噜咕噜滾了下來,臉上甚至還帶着死前最後一刻的神情。
江淮月呼吸凝滞。
她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幕,良久回不過神。
溫熱的鮮血濺了一地,鐵鏽味道的腥氣慢慢彌散在空氣裡,江淮月僵硬着身軀,想離開這個血腥的行刑地,卻發現自己根本邁不出一步。
對面的楊伫拎着劍轉身,想同魏平昭說什麼,忽然瞥到一旁的江淮月,隻見她一個人呆立在原地,身上似乎又透出了那股,他第一次見到她時的那種莫名的氣息。
楊伫愣了愣,蓦地反應過來,放下劍,一邊往前走,一邊道:“淮月姑娘,是不是吓着你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擦了擦手上的血:“我們平日裡枭首枭慣了,忘了這次你也在了,真是對不住。”
早知道就該直接捅那些人一刀。
魏平昭這才回頭,看見身後站着的人,當即擰了擰眉。
他并不知道江淮月還在這。
不是讓拾五帶她先走了嗎?
拾五接觸到魏平昭的目光,連忙無辜地搖了搖頭,這事真的不怪他啊,本來是要走的,可淮月姑娘自己突然說還有事想問魏平昭,就又折回來了,誰知道剛好碰上了這般場面。
魏平昭目光沉了沉,想說什麼,江淮月已經笑着開口:“沒事的。”
又道:“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先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