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走不了,江淮月隻好勉強朝魏平昭笑了笑,然後轉身跟他走進房中。
面前的人在床榻邊停下,彎腰從枕下取出了一卷書。
魏平昭道:“上回你說要介紹世家權貴的書,拿去吧。”
江淮月一愣,下意識伸手接過了他遞來的東西。
她沒料到魏平昭叫她來竟是為了這件事,不曾想他還真的記得,江淮月本以為他那日不過是随口一應。
她低下頭認真翻了翻手裡龍鱗裝的書卷,内容記載得頗為詳細,很多都是她從未聽聞過的東西。
隻是看着看着,江淮月便忍不住狐疑地蹙起了眉,擡眼問道:“這個……不會是你自己寫的吧?”
一旁的魏平昭倒了杯茶正要喝下,聞言面色如常道:“嗯。”
江淮月差點把書揪爛。
半晌,終于慢慢松開手,咽了咽口水,試探地問:“你何時寫的?”
這不過才幾日的功夫,何況魏平昭來洛陽後就一直忙着各種各樣的事情,怎麼還有空來寫這些東西?
魏平昭與她對視半晌,最終移開目光,冷聲道:“你當真以為,你想知道的那些東西能在市面上買到,世家權貴的底細豈會容人編撰成冊傳閱。”
江淮月略微點了下頭,這倒是沒錯。
“但是,你是不是忘了。”她一把跑到桌案前,微微低頭看向端坐着的人,“尋常鋪面買不到,可以去黑市呀,那兒總不至于也沒有吧?”
後者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凝滞。
江淮月沒忍住笑出了聲。
果然吃上皇糧後,人都變得規矩了不少。
魏平昭看着眼前人彎眸偷笑的樣子,難得恍惚了一瞬,但很快又反應過來,當即冷下臉道:“你若不需要可以還給我——”
“要。”江淮月立馬收起笑拿着書卷退後一步。
“堂堂定北将軍親筆所書,怎麼能不要?”
雖然不知道魏平昭為何會這麼做,但先收着想必沒有壞處。
既然這書裡的内容見不得人,那說不定以後就能用它派上大用場呢。
魏平昭唇瓣抿成一線,别開了眼,不想再理她。
江淮月拿着書卷在旁邊坐下,小心攤開在桌案上細細翻看。
突然,她擡起頭道:“對了,今日我同拾五說話,看他的樣子,好像對這些東西也不甚了解,需不需要……讓他也跟着學一學?”
話音落下,魏平昭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掀眼瞥向她,涼涼道:“自己都還是個半吊子,就開始操心起别人了。”
江淮月被他一噎,沒忍住小聲開口:“那還不是看拾五好像都還不如我麼。”
魏平昭皺眉:“你說什麼?”
江淮月立馬搖頭。
對方看了她一會兒,突然低頭笑了一聲,而後沉聲道:“現在陛下随時都會召見,我抽不出空來教兩個學生,江淮月,既然你覺得拾五需要了解這些東西,那他以後就交由你來負責。”
“我?”江淮月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魏平昭沒理會她的驚訝,不緊不慢地補充:“等有空了我會随時考校。”
江淮月:“你……”
“時辰不早了,你可以回去了。”魏平昭不容她多說,直接下了逐客令。
江淮月萬萬沒有想到。
這人是忘了自己兒時是如何把授課的夫子氣得當街罵人的嗎?現在怎麼能對着她說出這種話?
但江淮月還是十分憋屈地忍下來了,她現在畢竟不是當年上私塾的學生,魏平昭更加不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夫子。
“記得把東西藏好。”身後的人淡淡提醒。
江淮月:“……知道了。”
魏平昭擡頭,本以為她已經要走了,卻見門口處的人不知為何忽然又折了回來。
江淮月走到他身邊,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手,将掌心捏着的東西放在了他面前。
“謝謝你。”
江淮月留下的是一塊糖。
跳動的燭火映在魏平昭眸底,他的目光短暫顫動了一瞬。
這是方才宮宴上的酥糖。
當時魏平昭受不了她那總有意無意瞟過來,卻自以為無人察覺的目光,便趁人不注意時,幹脆直接将碟子撤了下來塞給江淮月。
魏平昭想到這,唇角忍不住溢出一聲輕笑。
還當真是會借花獻佛。
屋内一片寂靜,燭光将桌前人的身影映在窗扇上,少年馬尾高束,修長的指節剝開油紙,慢慢将裡面的酥糖含進了嘴裡。
是久違的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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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色尚早,魏平昭果然應召入宮。
“參見陛下。”
禦書房内,魏平昭躬身行禮。
皇帝正彎腰站在桌案旁看着什麼東西,聞言招手道:“魏平昭,來,你看看這幅字如何?”
魏平昭依言上前幾步,湊近看了一眼後道:“還望陛下恕罪,臣不通文墨,不敢随意評判——不過,臣鬥膽猜想,這字既能出現在陛下的禦案之上,想來應是珍品。”
皇帝看他一眼,不禁哈哈笑了幾聲:“你倒是會說話。”
“這是前朝名家的親筆,千金難求啊。”說罷吩咐一旁侍候的中官,“好了,吳德福,拿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