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月微微錯愕。
魏平昭的反應實在奇怪,她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距離被拉開,魏平昭眸色暗了暗,隻是他眼底的情緒皆被覆下的長睫遮住,江淮月并未察覺 。
他嘲諷勾唇:“你什麼人都敢信,我若不打聽清楚,怎知哪日不會被你賣了。”
江淮月當即蹙眉:“我哪裡有?”
她必須好好解釋一下:“陸五姑娘問我你的喜好,我都說與你隻是同鄉,并不相熟,什麼也未告訴她,這樣難道還錯了嗎?”
“你覺得自己沒錯?”魏平昭順勢接下話。
江淮月呼吸一窒,這未免也太不講道理了。
她實在覺得有些不可理喻,終于忍不住仰頭嗆回去:“那你想要我如何?是說我們很熟悉,還是說我們曾經指腹為婚?魏平昭,這些話不會對你怎樣,卻有可能殺了我。”
話畢,整個室内安靜得落針可聞。
江淮月後知後覺地咽了咽口水。
面前的人沉默良久,忽然低低笑了一聲,桃花眼在黑暗中泛起波瀾。
魏平昭緩緩走上前:“你對楊伫、拾五關懷有加,就連慧王送過來的人你都能噓寒問暖,怎麼,江淮月,到了我這,你便隻想着如何不被我牽連,是嗎?”
“我……”江淮月看着他的眼睛,本要理論,卻被其間晦暗不明的光震住,眼睫飛快地顫了顫。
又被他逼得不停後退,偏偏魏平昭也不說話,就這麼垂眸看着她,兩人一退一進,在這昏暗的屋子裡玩起了貓捉鼠的遊戲。
江淮月攥住胸前的衣料,突然,魏平昭毫無預兆地伸手,單掌托住了她後腦勺,然後稍一使勁把人扣向自己。
江淮月被帶得踉跄,幾乎撞進他懷裡,似有似無的茶香瞬間把她整個人包裹。
今日在茶宴上,魏平昭接觸了不少的茶水和茶葉。
“你做什麼?”江淮月雙手撐在他胸膛上,勉強隔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魏平昭眯眸瞥了眼她身後,不過兩步之遙外就是櫃角,他收回目光,手掌緩緩從江淮月腦後轉移到了背上。
江淮月瞬間僵住,這個姿勢她完全被魏平昭控制住,根本無法掙脫。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魏平昭垂眸,看向懷裡死死低着頭的人。
江淮月聽見頭頂的聲音,腦中空白了一瞬,随後飛快地回憶起兩人方才的對話。
等終于想起來,她連忙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語氣乖巧得不行,全然沒了方才的氣勢。
魏平昭盯着她,低聲笑了笑,攬在她背上那隻手忍不住漫不經心地點了點,問:“那你是何意?”
江淮月頭皮發麻,好聲好氣地商量:“魏平昭,你先把手放開。”
對方點了點頭,手上的力道卻并未撤開一點,他道:“我若放開,你還會好好答話嗎?”
江淮月終于擡起頭,皺眉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似是不可思議。
她有點想不明白,魏平昭為何會為這樣一個問題和她糾纏這麼久,唯一合理的理由,便是他是有意為難。
江淮月平複了一下心緒,擡頭正視面前的人,沉了一口氣,然後故意嗤笑道:“魏平昭,你這樣,莫不是還對我舊情難忘吧?”
魏平昭嘴角的笑果然一瞬間冷下來。
江淮月别開眼,繼續道:“你别忘了,我們已經退婚了,你總不至于還要吃回頭草吧。”
果然是曾經的青梅竹馬,太了解如何讓對方難堪了。
魏平昭冷笑一聲,終于收回手:“江淮月,你未免太自作多情。”
“我不過是提醒你,謹言慎行,别到頭來隻會逞嘴上功夫。”
江淮月含糊地應了一聲,飛快地轉身出了屋子。
魏平昭看着人離開的背影,指節微微屈了屈。
和江淮月了解他一樣,他又何嘗不了解江淮月的心思,她既然已經說出這種話,他又怎麼可能還真的逼她回答。
“将軍。”
剛好楊伫從門外進來,一邊回頭一邊奇怪道:“怎麼了?我怎麼看淮月她急急忙忙地從這出去。”
魏平昭收斂神色,無甚情緒地開口:“沒什麼,讓你查的事查清楚了嗎?“
“噢。”楊伫連忙回過神,正色道,“查清楚了,那個在茶宴上故意給我們透消息的,果然是皇後族中的人。”
皇後族中的人,那便與明華公主脫不開關系了。
魏平昭目光暗了暗,極緩慢地摩挲了下指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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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立冬這日,皇帝召魏平昭入宮,楊伫和拾五一同随行。
江淮月在西院教阿鳴習字,她不會說話,若能學會寫字,日後交流起來便能方便許多。
江淮月教她的第一個字,是她的名字。
“鳴,是聲音的意思。”江淮月扶着對方的手,一筆一劃地寫,“我為你取這個名字,也是故意取相反之意,阿鳴,你雖然不能說話,但這也并非什麼大不了的事,你心中的聲音,日後都可以通過寫字表達出來。”
阿鳴一邊跟着江淮月的動作,一邊側耳認真聽她說話,待這句話說完,她們筆下的字也正好寫好了,阿鳴便不自覺擡頭去看她。
江淮月身上有股清淡的香氣,像是衣物上散發出來的,又像是頭發上的香氣,總之很好聞,阿鳴忍不住又湊近了些,悄悄嗅了嗅。
江淮月并未察覺,繼續道:“本來應該先教你更簡單的字的,這個字對你來說難了一些,但名字很重要,我便想着還是先教會你這個。”
阿鳴聽了,立馬抿唇點了點頭。
來将軍府的這段時間,她身上的那股麻木感已經褪去了不少,整個人看上去愈發鮮活。
江淮月很高興看到這樣的結果,忍不住擡手摸了摸對方的頭,正準備要繼續往下寫,屋外傳來聲音:“淮月姑娘!”
一名年紀稍長于江淮月的女子走了進來,江淮月看見她,停下了動作笑道:“采春,怎麼了?”
采春便是之前江淮月挑選進府裡的下人,對方道:“是李全,他剛才回來了,說是找您有事兒。”
李全也是府中的下人,一直專門負責喂養馬匹,江淮月聞言,便松開了阿鳴的手,看着她道:“你先自己練着,我出去一下。”
見對方點了頭,她方才轉身出門。
走到院外,一精瘦男子等在路邊,看見江淮月,垂首道:“淮月姑娘,魏将軍命小的回來,說是讓您送一樣東西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