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明天下午的機票嗎?”
安妤拉開厚重的窗簾,清晨陽光灑在她白色的睡衣上,金燦燦,暖洋洋的。
她剛起床,意識還有些混沌。
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安妤低頭看着腳下的車水馬龍。一頭海藻般的長發淩亂地披散着,給她增添了一抹不經意間的妩媚。
北城的冬天一如記憶中的溫暖平淡,連四通八達的小巷子裡都冒着熱騰騰的煙火氣。
“是明天中午的”,小楊修正。
她倚在門旁,拿筆戳了戳頭,看着手中的計劃本:“明天落地蘇城,後天晚上進行綜藝直播。”
“妝造就按照原計劃定,錄制完後會有一個十四天的拍攝,在北城。”
安妤:“嗯,好。”
“眼下的話 ——”小楊翻了翻筆記本,“目前沒有其他的安排了。”
目光從紙上抽離,她看見安妤不知道什麼時候蹲在了行李箱邊,她問:“姐,你要出去嗎。”
“對,想出去逛逛。”
說着,安妤從行李箱裡找出一頂白色兔毛漁夫帽,往自己的頭上套,站到了鏡子前。
故地重遊,人們總會想着去找一些熟悉的東西去加深印象。
此時,腦中突然想她大學時和言欣經常去吃的那家巷子裡的碳烤兔肉。
鏡子前的人動作頓了下來。
本來說好畢業再去搓一頓的,可惜在這之前她就被吳姐看中簽進了劇組,此後一直駐紮在拍攝基地,好不容易閑下來也是躲在家裡打遊戲解壓,就連最後的畢業手續都是言欣幫她一手操辦好的。
想到這,安妤摸了摸身上口袋,手機不在這,她轉頭爬上床,在床上摸索了一陣,最後從枕頭下摸到了手機。
昨晚睡得很早,還有很多消息沒有回複。
屏幕亮起,面容鎖自動解開,x博熱搜瞬間刷刷刷冒出在她眼前。
安妤肢體有一瞬間的僵住。
小楊從自己房間裡背上相機過來,就看到安妤一動不動地坐在床上,姿勢跟她離開時沒什麼區别。
她走上前:“咋了,姐?”。
“這回的熱搜沒下嗎?”安妤的聲音平淡如水,每個字都像是從冰冷的機器裡吐出來一樣,語氣聽不出任何波動。
小楊順着她目光往下看。
‘熱——安妤林遂,肯定是真的’
‘熱——林遂采訪:回家會好好研究兵種的玩法,争取下次配合不給安妤拖後腿’
‘...’
有些詞條下面的讨論已經搭起了幾萬樓,明顯這次雙方都沒有管這波熱搜。
小楊愣了一下,說:“昨晚已經降過一波熱搜了。”
“但這次營銷号太猖獗了,熱度很難下。”
聽完,安妤雙唇緊閉,她沒有再說話。
算了,大不了又是一場網黑,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安妤從床上下來,卸去美甲的瑩白指尖在衣料間挑了又挑,最後拿了件黑色的大衣。
娛樂圈就是一個大染缸,剛進圈時的熱烈和憧憬已被現實打磨。公司給什麼安排,她照做就好了。
——
到達北城大學附近時,已經臨近中午吃飯的點。
小巷子裡幾乎是擠滿了下學的學生,還有隔壁穿着九中校服的高中生,飯店攤位老闆廚師們幹地熱火朝天。
車窗開了條小縫,油炸食品的香氣夾雜着飯菜香氣一瞬間湧入,充斥着車裡小小的空間。
“師傅,給我們停香薷館後門就行了。”小楊舉着手機向駕駛位湊近了身子,安妤全副武裝,透着墨鏡往窗外看。
“行~”
方向盤打轉,車子駛向另一條人少的道路上,香樟樹并排往後倒退。
北城大學跟北城九中緊靠着。
安妤是從南方考過來的,上學那會就能經常聽到隔壁老師訓誡:‘不好好讀書,你們連隔壁的北城大都進不去’。
引地本校學生們紛紛自嘲,就算拿了全國top1的科研成果,依舊是九中看不上的大學。
故地重遊,九中門口那兩根莊重肅穆的石柱如舊。镌刻着北城頂級高中的榮光,校名醒目,在陽光的揮灑下閃爍着金光。
安妤思緒飄遠,她其實跟九中也有過幾次牽扯,印象最深的是她有一晚因為遊戲本發生故障,拿着身份證去附近的網吧開了台電腦打排位。
打了幾輪,中間休息,在去前台買水的間隙裡,路過轉角的一個隔間,簾子沒拉,裡面沒人。
瞥到屏幕上正在進行着CTB的遊戲對局,她的腳步某名頓了一下。
桌子上物品混亂,像是經過了一番争鬧,耳機線也被扯了下來,頻道裡隊友聲音外放,隊友們在罵挂機的号主。
‘不是,哥們兒,你人呢,隊内晉級賽呢,你在家裡挂機?’
安妤伫立,目光直直注視着屏幕。
“你還想不想讀書了?不想讀了是不是?天天泡網吧打遊戲,還要打什麼職業?打遊戲有出息?”
耳邊突然炸起中年男人暴跳如雷的聲音,安妤偏頭,樓梯轉角的門後,九中那明顯的紅白校服出現在視線裡。
少年背對着她,身形清瘦挺拔,似一根迎風而立的小竹苗,堅韌又嫩脆。
安妤眼波微漾,眼前又閃過幾道人影,緊随其後的是一記響亮的耳光聲,安妤被驚得心猛跳了下。
家長在訓有網瘾的孩子。
很正常,家長們視遊戲為毒瘤,一沾惹上就要上瘾。
安妤收回目光,她一向獨善其身,不該管看都不會看一下。
而此時,她腳下似有千斤重。
“啪——”
門被關上了,來的人不止一個,争鬧的聲音瞬間消逝,仿佛剛才聽到的隻是幻想,隻有面前還在進行着的遊戲對局,冰冷又激烈地告訴着她。
有個少年,被硬生生折斷了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