橠白見趙郎中如此言說,轉頭繼續追問道:“聶秀姐姐,你快說,是何人害得你?”
聶秀耳聞橠白這一問,開口便是聲淚俱下:“是我相公……”
“什麼!?”
“什麼?!”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無不瞠目結舌。
聶秀流着眼淚,聲音略顯微弱,将自己此番劫難原原本本的言說起……
聶秀是這竹遠縣土生土長的姑娘家,父母皆是做些小生意的普通人,聶秀及笄之後便經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與了同為本地人的弘肅為妻。
這竹遠縣之中的百姓,大都是些經營着小生意的,這弘肅已是如此,家中是做着紙紮生意為生計的。
雖然這一行當于世人眼裡算不得光彩,但這一行當收入不菲,家境尚可,且那弘肅也算生的儀表堂堂,與聶秀甚是般配。
聶家論起家境,着實是不如弘家的,因此,在聶秀出嫁之時,聶家二老是掏空了家底給女兒備的嫁妝,隻為女兒能在夫家昂首挺胸的過活。
聶秀婚後不久,聶秀父母便先後去了,二老隻有聶秀這一個女兒,家中的一間宅院,也盡數留給了女兒。
而聶秀在弘家的日子還算舒坦,因為聶秀模樣不賴,又是個溫婉賢淑、勤勞能幹的姑娘,弘家二老很是喜歡這個兒媳。且與那弘肅新婚燕爾,正兒八經的恩愛了一陣子。
但好景不長,那弘肅染了個賭博惡習,不幾日便将家中的錢财輸了個大半。
弘家二老氣憤不已,直将那燒火的棍子都打斷了。
可那弘肅表面上悔之不已,騙得了二老之後轉頭又去豪賭。
世人有雲,十賭九輸,不到三月,弘肅便在賭莊裡欠下了大筆的銀錢,直将自家鋪面都做了抵押。
眼見着所欠銀錢利滾利越來越多,但那弘肅卻仍是想着繼續加大籌碼,一朝回本。
那賭莊裡的人是作何生計的?魚釣到此種地步,哪裡還會再甩餌?當即便帶着打手殺去了弘家,逼其還錢。
到了此種地步,弘家哪裡還有銀錢給他還賭債?卻又為保兒子性命,隻好将鋪面抵給了賭莊的人。
于此,弘家也算是就此斷了生計,落魄至極。
别無他法,弘家一家隻好去到了聶秀父母留給聶秀的宅院中落腳度日。
但聶秀并未因此就生了和離的念頭,隻盼着弘肅能改邪歸正,重新把日子過起來。
然而,饒是落魄至此,那弘肅賭博的惡習卻依舊未能改得,生生氣死了自己父母。
聶秀見此,隻好動了自己的嫁妝置辦了公婆的喪事。
而那殺千刀的弘肅見聶秀還有銀錢,便又打起了娘子嫁妝的主意,先是哄又是騙,直将聶秀的嫁妝诓騙了個精光,逼得聶秀不得不出去謀生計過活。
起初,聶秀隻是略略做些縫補漿洗的活兒,賺些銀錢勉強度日,後來,街坊鄰居着實看不下去,便三托四托,方才托到了縣衙衙役這邊,為她謀了廚娘的差事。
廚娘的月錢算不得高,但比之從前,已是好了太多了。
但弘肅那厮賭博惡習不改,這日子哪裡還能好過的了?
聶秀見他屢教不改,便生出了和離的心思。但那弘肅知曉自己離開了聶秀必是流落街頭,便又是痛哭流涕,又是下跪哀求,死活不肯和離,口中又是千萬的保證,甚至不惜剁下了一根手指,以此明志。
聶秀見此,便又信了他一次。
也就是這又一次的心軟,直讓聶秀險些就此搭上了性命。
自那次斷指明志之後,弘肅做出了痛改前非的模樣,安分了幾個月。
這幾個月,正是聶秀到了縣衙做廚娘的這幾個月。
這幾個月下來,聶秀省吃儉用,攢下了為數不少的月錢。
一見家中又有了銀錢,那弘肅的心又跟着長了草,賭博的心思又開始泛泛而起。
但念着前番種種,弘肅并未敢直言,而是又動起了好言相騙的心思。
聶秀先前吃了他不少花言巧語的虧,哪裡還會再信他?隻一口咬死二字:“不給!”
見騙不得錢,那弘肅的猙獰面目顯露無疑,直接将聶秀一通暴打,而後裝入了麻袋之中,趁着夜色抛入了河中。
今日中秋,街上行人甚多,便也無人注意弘肅一個闆車推着麻袋的人要作甚。
那弘肅是一心要置于死地的,将她抛入河中之前,還在麻袋之中墜入了不少的石頭。
幸而聶秀命不該絕,冰涼的河水刺激了她,讓她墜入河中便即刻醒了了過來。
那弘肅見着裝有聶秀的麻袋沉入水中,自覺天衣無縫,大為安心的搖擺離去,回到家中,翻箱倒櫃的找到了聶秀積攢的月錢,徑自去賭了。
而聶秀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掙紮了許久,硬是用那墜她下沉的石頭破開了麻袋,這方才自水中浮了起來。
前幾日方才下了雨,河流湍急,聶秀在那水中掙紮了許久,忍着斷骨的疼痛,拼死爬上了岸邊呼救。
也幸而橠白非人,五感異常敏銳,這方才聽得了聶秀的呼救聲……
橠白與陸歸舟乃至趙郎中一家,聽罷了此事皆是氣憤不已。
橠白一雙粉拳緊握,氣憤道:“怎麼會有這般可惡的人啊!聶秀姐姐,你要不要狀告他!”
聶秀一聽,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錯愕:“我……我可以告他?”
“有何不可?”陸歸舟聞言,神色愠怒:“我朝律例,可沒有那不準妻告夫的糟粕之事。”
“是啊!聶秀姐姐……”橠白附和道:“那厮這般過分,是狠了心置你于死地的,你難不成還想念舊情不成?”
聶秀蒼白的容顔上,淚珠兒不斷的滑落鬓邊,她搖了搖頭,哽咽道:“他說……打死我也是家事,官府管不着……”
“豈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