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歸舟心下愧疚,又有些後悔,還有着對自己不信橠白的責備,百感交集之下,他無法抑制,一把将橠白抱入懷中,開口便道:“橠橠,抱歉,我實在非是有意勾起你的傷心事,實在是你我成親是大事,我想着到底是要到雙方父母的墳冢上去,上香告知一番,所以才……”
後面的話,陸歸舟不曾言說,亦是不言而喻。他心疼不已,手上将橠白又抱緊了幾分,埋首在橠白的頸窩處,又是一連串的抱歉……
橠白确是有些傷心的,因着憶起了前世阿舟離世的情景,陸歸舟自是無法知曉,心下隻當她是在為父母離世之事傷心。
甭管是為何傷心,皆是全然消了陸歸舟心頭的疑慮,隻一瞬間,龃龉盡消……
龃龉既消,柔情蜜意随之而來……
這邊廂雖是如此,陸歸乘與橠玦那邊則全然是另一番情景……
且說辰時,他們與橠白和陸歸舟二人分道而行,陸歸乘便理所當然的成了橠玦的向導,邀請他一并在這竹遠縣裡逛一逛。
一心撲在燒餅上的橠玦自是不會拒絕,當即便要陸歸乘帶着他去找好吃的燒餅去了。
陸歸乘總是覺着如橠玦這般仙氣飄飄的男子喜食燒餅有些怪異之感,卻也并未多言多語,當即便帶着他去了。
一路上,陸歸乘總是忍不住的觀察打量着橠玦,似是想要自他身上瞧出些什麼來……
橠玦全然不知陸歸乘的心思,一門心思想的隻有等下吃的燒餅是何味道。
橠玦甫一提及燒餅,陸歸乘雖是滿口應承,心下卻已是忍不住就着燒餅起了猜疑……
陸歸乘因着要領路,所以腳步微微先于橠玦,走在了他的前面,心下暗道:這燒餅又不是甚的稀奇之物,怎得這般的對了橠玦的口,瞧着他對燒餅的喜好模樣,怎得像是平日裡壓根兒吃不到,驟然吃了個新鮮的模樣。
想到此處,陸歸乘心中的猜測繼續……
何人會在平日裡吃不到個燒餅,還不是那些高門顯貴、錦衣玉食之人,山珍海味吃的膩了,這方才會對這燒餅起了這般大的興趣。
若是普通人,又何談平日裡連個燒餅都吃不到?
可先前陸歸舟說過,橠白的戶籍上所書,他們并非甚的顯貴人家,反而是同他們兄弟二人的家境相似……
陸歸乘越想,便越是覺着奇怪。
懷揣着滿心疑惑,陸歸乘陪同着橠玦自路邊的小攤子上買了燒餅。
竹遠縣甚小,唯一一家燒餅鋪子便是那陳記,先前橠玦已然嘗過,似乎并不太對其口味,所以陸歸乘索性帶他來路邊攤,一家接一家的吃過去,總有一個能入得了他的口吧……
當下正值晌午,陸歸乘索性提議買下兩枚燒餅,再尋個面攤子坐下來要上兩碗面,莫要再幹噎燒餅了。
橠玦想都不想便欣然應允。
距離不遠,不過片刻之後,二人已是在面攤子上落了坐。
等待面上來的功夫,橠玦專心緻志的啃着燒餅。自打來了竹遠縣識得了燒餅這物兒,橠玦心情大好。
陸歸乘擡手拿過此處,滿上了兩盞茶,一盞推到了橠玦面前,一盞徑自執起,一壁輕抿,一壁暗自觀察着橠玦。
橠玦與橠白的眉眼是很相像的,隻是一個圓滾滾肉嘟嘟的包子面容,一個是仙氣飄飄的清癯面相。
這長相上倒是不足以為奇,許是一個像爹,一個像娘罷了。
橠玦不知陸歸乘的心思,專心緻志的吃着燒餅。
橠玦的吃相談不上斯文達理,全然不似那些高門顯貴之家的循規蹈矩,隻用手拿着,便直接往嘴裡送。
陸歸乘微微皺了眉,若是按照陸歸舟先前猜測的那般,是落魄貴族,顯然不大可能,因為人一旦自幼被教了規矩,便是刻進骨子裡一般,一生之中的舉手投足皆是會不經意的透露出來。
可縱觀橠玦這般舒适安然的吃相,顯然是沒受過那般的教化的。可再觀橠玦那谪仙般的氣質,說是貴族都顯得埋沒了。
陸歸乘的心下已然生出了滿滿的好奇,這對兄妹,還當真是讓人捉摸不透呢!
可越是捉摸不透,陸歸乘便覺着自己越應該試探,事關自己弟弟的終身大事,可是不能馬虎的!
如是想着,陸歸乘眸光一閃,緩緩放下唇邊的茶盞之後,轉頭瞧向了正在吃燒餅的橠玦,眼珠子悄悄一轉,靈光一閃之後,他佯裝着突然想起了某事一般,開言道:“對了!”
他這一出聲,橠玦當即擡眼,直望向了陸歸乘。
陸歸舟繼而道:“不知令父令母當下葬在何處?”
不愧是兄弟,連拿來試探的言語皆是一模一樣。
橠玦聽得此言,登時一愣,而後神情之上肉眼可見的閃過一絲閃躲之意,他正要不答反問一問陸歸乘做甚要詢問此事,也好趁機拖延一時半刻的功夫,也好趁機編排一番……
然而不等他發問,陸歸乘已是開口解釋道:“令妹與舍弟既要成婚,怎得也得到墳冢上燒些紙,告知雙方父母一番才是。更不知路途是否遙遠,也該早些做準備才是。”
“哦,這樣啊……”橠玦尴尬一笑,心下飛速的編排起了該如何言說……
随便蒙一個地方?
不成!橠玦在心下搖了搖頭,當下他若是随意胡謅一個地方容易,他日前去燒紙告知之時豈不是要露了餡?難不成他先行前去做兩個墳出來?
這哪裡能行……
快速忖度罷了,橠玦決定換一個編排……
橠玦遲疑的功夫不過須臾之時,可陸歸乘仍是瞧出了端倪,哪有人提前父母的埋骨之地還需要百般忖度的?這其中定然有蹊跷……
陸歸乘猜測着,那邊廂橠玦緩緩開了口:“我……我不甚清楚,父母去世之時,我與妹妹皆還是小孩子,不懂得許多,便也就……不甚清楚了……”
此話一入耳,陸歸乘心下一沉,愈發确認了自己心中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