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轉眼翌日。
辰時不到,聶秀便起身了,盥洗穿衣,前往了膳房準備早膳。
這縣衙之中最早起身的無疑是聶秀,近來又多了個橠玦來與她一起,早起也便不那麼沉悶了。
進了膳房,聶秀便是将袖子一挽,行雲流水的準備起了早膳。
橠玦就在一旁,看着聶秀作甚,他便跟着打下手。
聶秀側目,就見橠玦在身旁,低垂着頭,同樣挽着袖子,專心的揉着面團,仙氣飄飄的模樣與這滿是煙火氣的膳房竟然意外的契合。
她微笑了笑,轉回了頭去,同橠玦一并揉着面團,眉眼間盡是明媚之意。
聶秀對于眼下的日子甚是滿意,沒了那整日淩虐她的丈夫,又宿進了縣衙之中,自己的宅子租賃了出去又添了一份銀錢補貼,日子是從未有過的寬裕,且不說還有橠玦這麼個如意郎君在身旁……
橠玦揉着面團,心中卻是有幾分忐忑,忖度着該如何同聶秀開口……
先前的種種計劃本是在入序進行的,不成想橠白卻突然被胡乩給毀了容貌,就此打斷,聶秀還隻當他是碰巧趕回而已,也并未過問,他心中編排的那一番言辭到現在也未能開得口來與聶秀言說。
橠白的容貌已是恢複了些日子,橠玦便也不想再拖了。
想到此處,橠玦下了決心,打算趁着當下他們二人獨處,開口言說此事……
如此想着,橠玦手上不覺一個用力,那圓滾滾的面團兒瞬間扁了下去。
他這一下,比之先前多用了幾分力,連帶着手下的案闆也被按的一顫。
這一聲微響,打斷了聶秀的神遊,她回過神來,便覺察出了橠玦神色不對,如何問道:“怎了?”
橠玦手上的動作為之一頓,随即擡起頭來,眼眸之中蓄滿了淚水……
聶秀看的心頭一緊,直将手中的面團攥的變了形。
橠玦心中醞釀了一下情緒,開言便道:“我養父母過世了……”
“什麼!?”聶秀一驚,手上愈發用力,柔軟的面自指縫間溢了出來。
眼見着聶秀如此擔憂,橠玦滿心愧疚,為自己的謊言于心不忍,可轉念一想為了之後的日子,他強行壓住了心中的愧疚,依舊按照先前與橠白所言說的那般與聶秀言說了……
言說罷了,橠玦歎了口氣,佯裝無奈道:“我本是想一回來就同你們說的,未曾想到當時橠橠被毀了容貌,所以,我便一直未曾提過……”
聶秀聽了,不覺一陣心疼,連忙将手中的面團一放,上前安慰。
安慰了幾句,聶秀小心翼翼詢問道:“那你往後,做何打算?”
橠玦裝模作樣的拭了拭淚,随後道:“我在家之時便思量過了,我是個養子,宗親們肯分給我的田産不多,我将它們如數變賣了。”言說到此處,橠玦頓了頓,眸光移向了聶秀,又方才繼續言道:“妹妹與你都在竹遠縣,我也打算就此搬來竹遠縣,待些時日,尋些個營生,亦或是托付阿舟尋一個差事,就此安頓。”
聶秀聽罷,淺淺的點了點頭,言說道:“如此倒也是條上策。”
橠玦見聶秀全然沒有半分懷疑的模樣,暗暗松了口氣,裝出了一副假裝堅強的模樣,笑了笑,繼而道:“莫要耽擱了,等下橠橠阿舟要起了!”
言罷,他便再次拿過那面團兒,大力的揉搓了起來。
聶秀瞧着橠玦的側影,心疼之餘卻也暗暗松了口氣,先前橠玦回去之時,她便甚是擔憂,覺着自己的出身與橠玦這般的門不當戶不對,若是父母反對該如何是好,如今倒也免了這樁煩憂……
他為着妹妹與自己留在竹遠縣,待到橠白與陸歸舟成了親,兩家人在一處,也好有個照應。
雖是眼下傷心,可長遠看來,依舊是未來可期的。
想到橠白與陸歸舟,聶秀難免想到了先前橠白被毀了容貌的時候,蓦的她腦中靈光一閃,又憶起了先前她與橠白做針線活兒之時對橠白所産生的疑惑,彼時的橠白不識得那些做鞋子的工具,她正經是疑惑了幾日,如今她瞧着橠玦,猜測着橠白會連那些針頭線腦都不識得,大抵是因為有橠玦這個哥哥暗中接濟吧!自己先前竟還懷疑人家,真是蠢的緊!
如此想着,聶秀自嘲一笑,心中的疑慮全然消散,專心于手中的面團去了。
不多時之後,早膳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