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這奴婢不服氣。”司徒澄清亮的童音再響起,他眼珠一轉,又問自己的内監。“泉寶,内監不敬主子該當如何?”
“回禀殿下,通報内侍府,杖責三十。”泉寶是個方臉内監,看起來一身正氣。
“既如此,那...”司徒澄拖長了語調,目光瞥向身旁的八哥,顯然打算要用徐靈給司徒弘出氣。
“你,去把湖裡的紙撿回來,本殿下就既往不咎了。”司徒弘揚揚下巴,低垂着眼看着跪地的徐靈。
司徒焱怎麼說也是一個皇子,哪怕再如何不受寵,若真因司徒弘而出事,司徒弘也會背上殘害手足的名聲。然徐靈則不然,他不過一内監,别說隻是要他下水為主子拾東西,便是真要了他的命,司徒弘去母妃面前哭一場,或許連重話都不會受一句。
司徒焱緊咬牙關,雙拳顫顫,他清楚司徒弘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羞辱他,讓他難受,現在對方做到了。他擋在徐靈身前,正待開口。
“喏。”徐靈平靜地道。
從他還被叫做小花的時候,他已清楚宮中奴婢的性命輕賤如草芥,他不就是因此成為徐靈的嗎。
在這個世界一共待了五年,若徐靈還以現代人自诩,他早死八百回了。他學習這裡的規矩,遵從宮中的生存規則,這才能活到今日。
徐靈起身,給了司徒焱一個安心的眼神,仿佛他馬上要跳入的不是初冬冰涼的湖水,而是冒着熱氣的溫泉。
在衆人的注視下,徐靈脫下鞋子,解開棉衣放在岸邊,攀着疊石岸緩緩往下。
雖還未下雪,初冬的湖水依舊冰冷刺骨。水面沒過膝蓋,寒氣順着腿腳一路往上竄,徐靈的心髒顫了顫。
冷,太冷了。徐靈回頭,司徒焱、五皇子、八皇子、九皇子一衆人都注視着自己。他硬着頭皮,繼續往前。
湖面自及腰深後斷崖式下沉,腳下一空,徐靈慌亂的沉入水下,撲騰了好一會才鎮定下來,岸上響起一陣幸災樂禍的笑聲。
從岸上找紙很容易,到了水裡徐靈尋了好一會才發現被水波推到更遠處,泡得半透明的紙。
手剛夠上,觸碰到的位置立即破開,擔心這麼拿過去司徒弘兩兄弟又有話說,徐靈一隻手小心地在水底拖着紙,一手緩緩向岸邊劃。
爬上岸的時候,徐靈覺得腦子都凍麻了。一步一個濕腳印,他顫抖着走到司徒弘身前,躬身雙手托起被水浸透的破紙。“殿下,紙取回來了。”他的聲音都冷得顫抖。
久久沒有回應,徐靈一直保持着這個姿勢,直到腳步聲遠離。
徐靈擡眼,司徒弘已帶着衆人離開,司徒晟走之前還啧啧幾聲。徐靈立即将紙甩到一邊,哆嗦着要去拿地上的衣服。
另一隻手先一步拿起衣服,披在徐靈身上。
徐靈側身,對上司徒焱内疚與憤恨的眼神。此時他腦子冷得發懵,沒有多餘的心力關注這些,緩了緩,他将鞋穿上,又折身撿回籃子,催促司徒焱趕緊回去。他必須盡快将濕衣服換下,再喝些姜湯,最好能泡個澡。
回到福陽宮,徐靈立馬鑽進房間,讓司徒焱幫他拿幹衣服,背過身就開始解貼在身體上的濕衣服。
“讓小耗子送炭盆進來。算了,還是我去吧。”兩人私底下如何相處另說,讓堂堂皇子去要炭盆,徐靈立馬意識到這不合适。
司徒焱卻不管這些,将衣服遞給徐靈後便出了房門。等他再進門,徐靈已換好衣服,将棉被抱在箱籠上半躺着。
緊跟在司徒焱身後的小内監将燒紅的炭盆放在徐靈身邊後悄無聲息地退出房間,連頭都沒擡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