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婵音心中本是有些愁悶的,但聽到明弈的那句“我們無錯,是世道之錯”後,實在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她發現了,相較而言,明弈才是那個最“大逆不道”之人,他對綱常倫理毫無敬畏,他隻遵循自己的“道”。
“你……”明弈斟酌地問道,“是向往‘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婚姻嗎?”
鳳婵音想了想,回答道:“我倒不是執念于‘一生一世一雙人’,我隻是希望公平!”
“女子一心一意,男子也該一心一意,男子三妻四妾,那也應該允許女子三夫四夫。”
“至少現在我是這麼想的。”
明弈暗自笑了一下,覺得鳳婵音現在就是沒開竅的小姑娘,所以才會執着于“公平”的婚姻,而不是忠誠的婚姻。
他笑道:“其實很好辦,若今後你的夫君一心一意也就罷了,若是他三妻四妾,你就悄悄養幾個小倌。”
“規則的束縛力,也是因人而異的,你是相府千金,聖人欽封的德安郡主,隻要你心中無枷鎖,這世上能困住你的東西,其實很少。”
“以你的身份,隻要你不是嫁給皇室宗親,鳳家都能保你無虞。”
“我朝曆史上,不乏養面首的公主、郡主,也算是有‘禮’可尋。”
鳳婵音震驚極了,她之前還是太保守了,雖也想過“公平”,想過三夫四夫,可她隻限于想想。
明弈卻是直接給出了辦法,告訴她可以這麼做。
果然還是被世道優待着長大的男子,才更敢想敢做,女子被規訓得久了,就會受困于心中隐形的枷鎖,不自覺地安分守禮。
盡管她知道那個禮是不對的,可行為中還是會習慣性地照着去做。
她以後得把膽子放得更大一點,想象的空間也再拓寬一些。
鳳婵音扶着欄杆笑了好一會兒,才贊歎道:“明弈,你真是個天才。”
終于把人逗笑了,明弈亦松了一口氣。
佳節難得,若是就這麼苦悶地過完這個元宵,那就太辜負時光了。
兩人并肩看了會兒璀璨燈火,鳳婵音突然道:“你說,有沒有一個地方,是對男女等同看待的?”
“有沒有一個地方,女子也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想出門就出門,想做生意就做生意,想讀書考科舉就讀書考科舉,而不是生下來就被困在後宅裡,長大後又被困在夫家的後宅裡,生孩子養孩子。”
明弈思索了一會兒,回答道:“女子的困境不是一個地域問題,而是一個,時代問題,或許,很多年之後會有的。”
“隻是,它需要很多很多年的努力,也許還需要血與火的洗禮。”
鳳婵音搖頭道:“你說的不對,現在就有一個這樣的地方。”
她指向南邊道,“枉州。這還是你告訴我的,你說枉州沒有三從四德的禮教規矩,說那裡盛行女子當家。”
還真是,明弈也想起來了。
鳳婵音向往道:“真想去看看枉州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也不知道此生有沒有這樣的機會。”
她的這個願望,暫時是無法實現了,因為新春剛過,鳳丞相和安氏就給她相看了一門婚事,隻待她見了人,點了頭,兩家就要正式定下了。
鳳婵音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人都木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他們說的是什麼意思。
她想都沒想,開口就是拒絕。
安氏以為她是害羞,軟言勸解道:“姚家的公子才貌人品都不差,是京中數一數二的小郎君,你别急着拒絕,我們先見見好不好?”
鳳婵音斷然道:“不好,不見,大姐姐議親的時候,你們也是這麼說的,說庾子戍多麼多麼好,可結果呢,那庾家哪哪都是毛病。”
原來是為了這事,安氏笑道:“那現在不是好了嗎?新婚夫妻,難免需要磨合,以前是庾家認不清形勢,如今他們可不敢給婵韻不痛快了。”
“而且,姚家和庾家不一樣,姚家是武将世家,家中沒有那麼多的彎彎繞繞,姚老太爺更是人人敬重的老将軍,姚家的子孫都被教導得很好,你嫁過去,不會受委屈的。”
“你父親就是考慮到你性子單純,這才選了他們家。”
鳳婵音壓根兒不想嫁人,冷着臉道:“他家再好也與我無關,我不嫁。”
說着,她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神情,“我回京還不過一年,父親、母親就開始嫌我了?就急着把我嫁出去?”
“哪有的事?”鳳丞相和安氏異口同聲道。
安氏傷感道:“母親也舍不得你,可你如今是最好的年齡,若是再耽擱耽擱,京中的好兒郎都要被挑走了。”
鳳婵音道:“那就讓别人挑走,我以後不在京中選婿就是了,天下之大,男人多得是。”
鳳丞相、安氏:“……”
“那你想什麼時候議親?”鳳丞相問道,“總不能一直拖下去?我和你母親自是想全憑着你的心意來,我們也可以不在意外人的閑話,可是,鳳家未出閣的姑娘不是隻有你一個,你遲遲不婚嫁,會影響其他姐妹的名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