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亦問道,“女子能建功立業嗎?女子能科考做官嗎?女子能擔起國之重任嗎?”
“為什麼不可以?”鳳婵音反問道,“到底是女子不能?還是她們不被允許能?”
她看着他,“你為什麼就不能承認,男子在這世道,就是受到了優待,就是霸占了最大的好處,就是打壓了女子的出路?”
“你說陰陽秩序是古來如此,是天定的,不,它們是人定的,是男人定的,所以才會處處替男人說話。”
姚朗之隻覺得她越來越不可理喻了。
“就算是人定出來的。”他道,“可這又有什麼不好?男女分工協作,男子在外頂立門戶,女子在内安穩内宅,丈夫為妻子遮風擋雨,妻子在丈夫的庇護下安穩度日,這不好嗎?”
對于這番言之鑿鑿的論調,鳳婵音隻覺得好笑。
“既然這麼好,那就換過來呀。”她道,“女子出去頂立門戶,男子在家中管理後宅。”
她一條一條地列舉道,“丈夫被關在這四四方方的後宅裡,出一趟門三請示四彙報,妻子左擁右抱,郎君環繞,家裡郎妾成群,外面情人如雲,怎麼樣?還覺得好嗎?”
姚朗之覺得她簡直是在危言聳聽,胡言亂語。
“你說的這種情況根本不存在。”姚朗之道,“就是皇室公主,最大膽的,也就是偷養幾個面首在别院裡,想要颠倒陰陽秩序,逆轉綱常倫理,是十惡不赦的大不敬之罪。”
說不通。
白費口舌。
鳳婵音心中再次生出了這幾個念頭。
她和姚朗之壓根就是在自說自話。
“婵音。”姚朗之試圖勸服她回心轉意,“我說這些,不是為了駁斥你,更不是為了指責你,我隻是想讓你看清楚,這個世道就是如此,無論你嫁給誰,都不可能過上你想要的那種和男子并肩而立的生活。”
“所以,忘掉你的那些想法,和我一起好好過日子好嗎?我保證,以後給你最大限度的自由,也會在父親和母親面前,替你轉圜,讓你能多出去透透氣。”
原來還是聽懂了一些的,鳳婵音有些欣慰,這就能再溝通溝通了。
“那你跟我一起回鳳家住,或者我們從姚家分出去自己住也行。”
鳳婵音假意商量道。
“今後,你若是納妾,我就可以養面首,你納一個,我養一個,你去幽會紅顔知己,我就可以去私會情郎。”
“你和妾室生了庶子,我就可以和别的男人生孩子。”
“我們若是常年無子,你可以從姚家這邊過繼子嗣,我就可以從鳳家那邊過繼子嗣。”
“怎麼樣?我很公平吧?都不是很過分的要求。”
姚朗之聽得目瞪口呆,這是什麼驚天之語?她是怎麼敢說出口的?
“不行。”他堅定地搖頭道。
“哪條不行?”鳳婵音好商好量道。
“一條都不行。”他道,“你這不是故意刁難嗎?”
他反口指責道,“你是故意這麼說的對嗎?你就是想讓我知難而退!我不相信,你鐘情的那個人,能做到這些離譜的要求。”
呵!
鳳婵音在心裡冷笑了一聲。
就知道他做不到。
做不到才好呢,他要是真答應下來,她倒有些騎虎難下了。
“你怎麼就沒想過呢?”她問道,“姚朗之,我不是必須嫁人的呀,我不是必須成為誰的妻子的。”
“你看,你一點都不了解我。”
“你不了解我,不知道我的喜好,不認同我的想法,不想要尊重我的意願,不會給我我想要的生活,你隻是用你自己的想法,一意孤行地決定了我以後的人生,然後還自我感動,覺得你為我做了許多許多,而我還不領情。”
“你的喜歡,不像是在喜歡一個有情緒、有喜惡、有思想的活生生的人,而像是喜歡一件物品。你喜歡它,就隻想掠奪它、擁有它,把它收納進自己的櫥櫃裡,不會問它的意願,不會問它願不願意被你收納。”
她認真地看着他,“現在,你知道我不能接受你的原因了嗎?”
“什麼妾室,什麼紅顔知己,什麼心上人,都是次要的,最最重要的原因是,我們兩個是完全不同的人,我們過不到一起。”
“這也是為什麼,你一再表白心意,我卻從未提過楚姑娘的原因,因為我怕你誤會,怕你以為我不接受你,是因為某個人。”
“其實不是的,我不接受你,是基于你我兩人本身,所以,不要再強求了,好嗎?”
“這世上,一定有符合你期許的完美妻子,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也不要再做一些連自己都鄙夷的事情,讓自己變得面目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