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嘉以參考的名義向雲翊要來了他所掌握的标記圖。
瑰麗商業廣場共有七層,各處的出入口已經進行了準出不準入的軟封鎖,目前顧客人數總計一萬零二百三十六人,其中哨兵五百一十四人,向導三百二十一人。
五百一十四名哨兵中,有七人未按要求佩戴項圈,已被治安局秘密控制,後續将會面臨懲罰的事暫且不表。
她将兩份标記圖重疊在一起,很快便鎖定了那個被她“誤判”的對象。
桃嘉手上的地圖直接與安保系統相連,雖然她沒有獲得上傳标記的權限,但也能通過攝像頭追蹤到那人的位置。
和抱着黑貓剛剛從扶手電梯上來的奚澤擦肩而過,桃嘉随口說了一句“我去一趟衛生間”之後,便将他懷中抱着的黑貓接了回來。
黑貓在跳到桃嘉肩膀上的瞬間,周圍的空氣發生一陣扭曲,随後她的精神體就像是被收回了精神圖景那樣消失不見了。
但奚澤卻還能感受那到來自于桃嘉腳下陰影中的注視。
他收回了手,望着桃嘉離去的背影,在原地等了片刻,然後跟了過去。
【瑰麗商業廣場有危險。】
奚澤無法判斷這條匿名信息的内容是否隻是一個惡作劇,也無法判斷發信人告訴自己這一情報的用意是什麼。
他年幼時就曾無數次收到過死亡威脅,但無數次的求助都沒有獲得好結果,哪怕現在他已經從那群人眼中消失,這種騷擾還時常發生。
如果沒有收到這條信息的話,按照他原本的行程,此時他應該已經回到住所開始補覺了。
奚澤因此不能确定這條信息到底是為了引他上鈎的陷阱,還是真的隻是一個單純的提醒。
想讓他死的人有很多,他有猜想過自己不來的話或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可畢竟警告中牽扯到了處理局同事的安全,他便無法選擇置身事外。
先前桃嘉進行測試時,奚澤便一直保持着和兩位向導的最佳救援距離,但現在桃嘉說是要去衛生間,人卻越走越遠。
因為習慣了獨自應對麻煩,奚澤收到消息的事情沒有第一時間上報,而是想要自己解決。
但眼看再這樣下去便無法顧全雲翊這邊,如果現在才直說這裡會有危險,光是解釋就會耽誤不少時間。
于是他釋放出精神體藏匿于暗處,悄悄向着桃嘉離去的方向追去,最後奚澤措了一下詞,給雲翊發了條消息。
【奚澤:可以陪我去趟衛生間嗎?】
……
收到消息的雲翊:?
去哪兒?
這人是育幼園沒斷奶的小孩嗎?
……差點忘了他沒去過育幼園。
在确認過對方沒有誤發信息後,因為太過于匪夷所思,為了弄清楚對方在搞什麼名堂……
雲翊還是前往了奚澤給出的位置。
*
洗手台前,一個中年男人看着鏡中自己的倒影,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再過不到三十分鐘,外面的世界将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正等着那一刻的到來。
……
威爾斯出生于中層區,父母相愛,家境優渥,可惜因為基因編輯失誤,讓他攜帶着哨兵基因出生了。
基因編輯嬰兒價格不菲,在從人造子宮中成熟的那一刻起,作為服務,提供基因編輯的公司通常會給嬰兒父母提供一份證明。
此後在幼兒成長的過程中,隻要出示這份證明,基因編輯嬰兒可以免檢所有哨向相關的篩查。
攜帶哨兵基因的孩子被遺棄,攜帶向導基因的孩子被帶走。
每一次進行篩查時,小小的威爾斯都坐在單獨被劃分出來的“特權席”,和其他基因編輯的孩子一同冷眼看着不斷重複上演的骨肉分離慘劇。
“哭什麼哭,還不都怪他們自己沒有錢。”
身邊發出鄙夷的聲音,那是小威爾斯的鄰居,他的家長和自己的父母都是上層區同一家公司的員工。
他們從小都在一起玩,小威爾斯認同地點點頭。
如果有錢,他們的痛苦就不會發生。
如果沒錢,那就幹脆不要讓小孩誕生。
還好他和那些可憐的人不同,他會按照計劃,在學習中心獲得優良的教育,以成為一個合格的公司人為目标畢業,最終繼承父母的職位,将優渥的生活延續給下一代。
這樣的想法,直到小威爾斯十歲時,在那場持續一周的高燒中醒來,發現自己分化成哨兵之後……徹底崩塌。
連同一起崩塌的,還有小威爾斯的人生。
為什麼,明明花了錢的,為什麼他還是作為哨兵誕生了?
母親撕碎了那張基因編輯證明,成為哨兵的小威爾斯無措地站在那裡,看着父母發生争執。
詐騙……曝光……保險……賠償……升職……律師……
他聽了好久,都沒有聽到自己的名字。
那他呢?
小威爾斯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腳尖,不知為何想到了曾看到過的,那些貧窮父母因得知自己孩子被檢測出哨向基因時那張痛苦的臉。
等到耳邊歸于平靜,他再擡起頭,也從父親看向他的目光裡看到了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情緒。
會是痛苦嗎?
不,那是……厭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