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明珠又作什麼妖,敬守一刻也不想和這位福甯公主多待。
在清晨的朱雀大街上快馬加鞭,本就受罰後的臀快被颠碎了,好在巨大的代價帶來的收獲也是斐然。
原本半個時辰的距離硬生生縮短了一半。
天色放亮。
白色駿馬一聲嘶鳴,前蹄踏地,灰塵飛揚,馬車車廂穩穩停在巍峨皇宮門口。
敬守公公立在馬車旁,身影狼狽佝偻,卻渾身上下都透露出即将解脫苦海的喜悅。
“殿下,請。”
素鴉替明珠打開車簾,被厚重車簾擋住的日光亮堂堂灑進來,明珠探頭往外看去,敬守公公吃一塹長一智,這次準備得相當充分,皇宮門口齊刷刷站着兩排人,十六人規制的華麗坐攆已經在不遠處候着了。
萬事俱備,隻待她走下馬車,一應宮人自然會帶她去見皇帝。
這道坎早晚都得過,明珠并不準備費力做無意義的拖延。
如敬守公公所願,踏上了華麗坐攆。
揮開層層紗幔,端坐正中央。
“起——”
随着宮人唱喏,步攆緩緩向前。輕紗晃動,遮住了旁人窺探的視線。
明珠單手支着下颌,剛在馬車上睡了一輪,雖然無濟于事,但聊勝于無,渾噩的腦子終于找回了一絲清明。
她已經初步建立了自己的勢力,朝堂上的信息對她不再是遙遠的天塹,而是随手可及的圖書閣,各位官員的主張矛盾、各派系世家間的陰私交易,任由取閱。事實上,出事之前,她每天案桌上擺着當日早朝發生的大小事。
被陸家一氣,皇帝的病更不好了。
連早朝都不能親自上,聖旨令幾位皇子協同監國。如此這般,幾個皇子像是被打了雞血,暗地的争鬥幾乎要擺到明面上來,原本彼此約定俗成的小心試探也漸漸失了分寸,鬥急了眼便收不了手,動起真格來互相構陷,波及到不少朝臣。
當然,明珠因此獲利,趁機撿了不少無辜遭殃的人才。
不過這段時間,京城中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皇帝卻一直閉門養病,對哀嚎混亂的朝堂視而不見。就連六皇子主動求見,都被拒之門外。
不少人暗暗猜測,皇帝恐怕命不久矣。
甚至随着皇帝的沉默持續,這樣猜測的人越來越多。
這種時候,皇帝不想着怎麼收拾爛攤子,反而接二連三找她麻煩?
想什麼呢?
明珠不明所以的同時,另外一大批人也同樣為此疑惑不解
幾位皇子的視線也牢牢關注着這座巍峨的權力中央。
明珠不知道,她剛下馬車,皇帝召見福甯公主的消息就如同插了翅膀的風筝一樣,飛向京城各處。
震驚過後,便是疑惑皇帝的用意。
半路改道,從一代閑王殺上皇位的男人,依靠的不隻是嶽家的勢力,他本身智謀不弱,才能從不占優勢的起點後發制人,最終越過一衆兄弟登上最高位。
六皇子求見被拒後,衆人默認能走進皇帝寝殿的必定是下一位帝王。
可是如今皇帝召見的,為什麼是一位公主呢?
想起皇帝對這位公主的偏愛,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在腦海中滋生,又因為太過離經叛道,而被衆人迅速掐滅。
絕不可能!
區區一個公主罷了!
“殿下,前面就是陛下寝殿,無宣不得入内,奴就隻能送到這裡了。”
敬守公公恭敬長揖到地,老懷欣慰地将這尊大佛送走。
誰知道他這一路有多不容易,起碼滄桑了十歲!
明珠冷淡地給了個“嗯”,領着素鴉明珠往裡走,她來過很多次,熟門熟路,素鴉被侍衛攔在殿門外。
侍衛:“閑人勿進。”
素鴉征詢看向明珠,等待她拿主意。
周圍比之前守備嚴格不少。
明珠暗自打量着三步一防的侍衛,心裡想的卻是另一件事,難道皇帝真的病危了?
沉吟片刻,明珠并未在這種小事上強求,讓素鴉先去之前原主住的殿内收拾内務。
“好久沒回來了,咱們在宮裡住兩天。”
素鴉點點頭,跟着帶路的宮人走了。
明珠孤身一人入内。
裡面和她上一次進來沒什麼不同,昏暗的室内,香薰缭繞,暗處戒備的大總管。
正前方是皇帝和那位沉默雅緻的貴妃。
見明珠進來,貴妃攙起皇帝半靠床頭,又貼心地給他後背塞進去一個靠枕,讓他靠得舒服些。
一切手法過于娴熟了。
明珠将一切盡收眼底,又好像什麼都沒發現,樂呵呵上前,邊說邊打了個哈欠。
“父皇怎麼突然想我見了啊?大晚上的,困死我了。”
皇帝直直看過來,眼含深意。
貴妃安靜垂眸,當個漂亮擺件。暗處的大總管虎視眈眈。
明珠走到大殿中間唯一的椅子處坐下,并不規矩,雙手撐在椅子邊沿,笑兮兮任他上下審視。
昏暗的房間内,沉默蔓延,時間流速仿佛也變慢了一樣。不知過了多久,皇帝率先開口打破沉默。
他低低咳嗽兩聲,上下打量明珠一番,搖頭:“瘦了。是不是沒好好吃飯?”
“是結實。”明珠捏捏胳膊腿,起身轉了個圈給皇帝展示,“我府上來了個武師傅,現在每天跑半個時辰,我覺得我都長高了。”
“哦——福甯怎麼突然想起請武師傅?”
明珠假裝沒聽出皇帝的試探,倒豆子般一股腦什麼都往外說。
“她自己來的。一手功夫俊得很,公主府那麼高的院牆,她一隻手就能翻過來,我府上的侍衛加起來都打不過她!說隻要我按照她說的練,也能這麼帥氣!那我不得試試,沒想到這次真的派上大用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