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細數，幾乎半個第六重天的勢力都趕過來了，

“我小小一個南明之境，還真是承蒙讓各位看得起。”

“帝君謙虛了，南明乃上古遺族，根基深厚。至于我們……呵呵，帝君也不必費心挑撥，我們既然聚在一起，必定是早已談妥。”

“看來是多說無益了？”劍尖凝聚寒芒。

丹青門那位之前和明珠有幾分面子情，見狀不免勸道：“明珠，說到底你也不過是半路為君，其實那南明與你有什麼關系？而且你為南明鞠躬盡瘁耽誤修行，南明對你呢？據我所知，三長老凰燴刻薄寡恩，沒少因為你是外族陽奉陰違吧，如今大勢所趨，你已經盡力了。可以了。”

“你苦修多年，闖過無數生死難關，才踏入神靈境，難道要為了一個非親非故的南明，把自己賠上嗎？！”

“你說的不無道理……”寒芒直刺而出，看似平平無奇，卻蘊含毀天滅地的威能，明珠欺身而上，闖入陣中，“但在其位，謀其政。我偏願意呢。”

“天真。”幾人自信結陣，淡藍色光罩被寒芒命中，瞬間潰散，幾人暴退數步，當即口吐鮮血慘叫出聲：“帝尊！你沒說她已至神靈二境！”

“什麼！”

其餘人驚疑不定打量明珠，數萬年來神界第二個神靈二境的消息帶來的心理壓力不可謂不大，尤其是在交手前突然得知。

他們不過一個分神功夫，來去無影的005抓住時機，閃身接近實力較弱的兩人，甩尾絞殺！

“這又是什麼東西！”衆人紛紛色變。

隻一照面，他們便損失近半。

來之前他們想過會有傷亡，但倚仗己方人多勢衆，總覺得有恃無恐，從未想過，他們和明珠間的差距竟然如此懸殊。

再加上明珠根本不在乎靈力損耗，強勢斬殺，砍他們似乎和砍瓜切菜沒有差别，鋪天蓋地都是明珠密網般的劍氣。

心理壓力進一步加劇。

衆人恍惚想起，明珠在進入南明勾心鬥角玩心眼子前，曾經也是個脾氣暴躁的散修來着，一言不合就動手，秘境裡至今流傳着她的傳說……個個回憶起被支配的恐懼，退意愈濃。

圍攻人數已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明珠卻沒掉以輕心，不知何故，淩阙一直冷眼旁觀，還沒出手。

直到明珠将劍刃送入最後一人心口，那人卻沒立即斃命，他詭笑着擡手施展法術，明珠發現自己的劍刃像是陷入沼澤，拔不出來——

“帝尊！我困住她了！我困住了神靈二境！”

那人癫狂大笑。

“您快動手！”

噗呲。

強橫的冰霜靈力攪碎他身體，那人不可置信回頭，看向對他出手的淩阙，死不瞑目。

持續高強度戰鬥，明珠手裡的佩劍早就不堪重負，此時受不住恐怖的低溫，表面裂開一道蜿蜒縫隙。

噌——

劍長聲悲鳴，碎了。

明珠眉頭一皺，向後撤開幾步。

如今隻剩下淩阙，明珠和不遠處的005。

而明珠手裡沒了劍。

“珠珠！用我！”

005化身長劍朝明珠飛去，樣式和明珠之前用的佩劍差不多，渾身雪白剔透，表面還萦繞着鴻蒙之氣。

輕巧落入明珠手中。

明珠擡手挽了個劍花，竟然意外趁手。

當即眼神一銳，足尖點地，如大雁俯沖朝淩阙攻去。

她根本沒給自己留後路，擡手便是你死我活的殺招，罡風陣陣，每一道都夾雜着悍不畏死的兇氣。

淩阙下腰避開要害，錯步繞到背後，提膝攻向明珠後心。

明珠并未躲開，原地旋身，劍刃反手向後斜戳，竟然是要以傷換傷！

淩阙瞳孔放大，低聲咒罵：

“你瘋了嗎！”

咔嚓。

噗。

靜谧的森林中，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兩人一觸即發。

明珠右臂被膝蓋擊中，關節碎裂，扭曲成可怖弧度，同時，淩阙右膝被005化作的鴻蒙劍刺中，鮮血噴濺而出，灑了一地。

明珠旋身，蹬地折返，眨眼間換作左手持劍，面無表情再度攻了上來。

闖秘境太多留下的壞習慣，一旦投入戰鬥，就專注得隻看得見眼前的對手，完全忘我模式，受傷和死亡都屏蔽在腦後——記憶中似乎有誰，一邊給她包紮傷口，一邊這麼輕聲數落過她。

誰呢？

淩阙吧。

畢竟隻有他清楚自己的往事，相依為伴，闖過無數大大小小的秘境。

真是諷刺。

那時候他們一定想不到，彼此托付性命的兩個人，未來有天也會刀劍相向。

淩阙一見明珠專注的模式，完全是殺敵一萬自損八千的打法，腦子嗡的一聲炸開。

這種模式下的明珠她再熟悉不過。

畢竟以前他們在各自秘境中，必須時刻投入才能在危險中存活下來。可是這種打法雖然能快速提升殺傷力，但是後遺症巨大，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極其容易重傷瀕死，自從他們修為漸高，不再是一窮二白的散修後，再也沒有這樣不體面地搏殺過。

淩阙惱火非常，火氣嗖嗖上竄，大開大合也動起真格，他本以為明珠剛進階神靈二境時間不長，加上先前被車輪戰消耗了許多靈力，哪怕此時狀态棘手，他付出點代價，也能拿下。

可是随着時間推移，淩阙不得不改變自己的想法。

每次在他以為明珠受傷倒下，再也爬不起來的時候，她總能搖搖晃晃站起來，攻擊還一次比一次淩厲。

而每次，明珠倒下前，必定給他填上一道新傷。

淩阙不得不承認，兩人同為神靈二境，他完全沒辦法壓制住忘我狀态下的明珠。

他身上的傷勢已經超出預計，再打下去，會嚴重耽誤後面的計劃。

該死！

現在已經不是他願不願意中途放棄，而是明珠盯死纏着，他根本脫不了身。

明珠身上都是縱橫的傷口，血肉翻卷，裹着灰撲撲的沙子和泥土，搖搖晃晃撐着鴻蒙劍，再一次從地上站起來。

淩阙同樣受傷不輕，清醒意識被沸騰的嫉妒攻陷，失控質問：“你就非要守着那個破爛地方？當初不願意和我同去第九重天，現在還要為他們送命！”

“是啊。”明珠能撐到現在，多虧005一直在給她輸送能量，此時一人一統都瀕臨極限，抓住空隙全力恢複。

“你為什麼要守着南明？”

明珠不耐煩：“那當然是因為我是南明帝君。”

“千裡迢迢，當初你為什麼想到跑去南明稱帝？”

“我……”

明珠突然愣住。

是啊，為什麼？

她從來沒覺得自己的記憶有空缺，哪怕是在玄鐵城005猜測他們之前可能就認識的時候，她也隻搖頭失笑就過，畢竟她的腦子裡可沒這一段記憶。

她從沒懷疑過自己的記憶。

可是對于淩阙所說的原因，腦子确實一片空白。

好像隻是潛意識突發奇想，心念一動，她就去了。

可是強者念頭清淨，她會動念，這本身就是最大的問題。

嗖！

明珠走神的刹那，淩阙劃破空間，消失在原地。

“珠珠！”005化身人形，接住早已撐到極限，淩阙離開後力竭栽倒的明珠。

005感覺自己好像分成兩個意識。

一個慌張得心頭碰碰直跳，另一個冷靜地将明珠扶到背上，進山尋找靈藥。

破破爛爛的系統駝着破破爛爛的宿主，機械地對比數據庫，一株株尋找對仙人有效的療傷靈藥，根本顧不上修複自己同樣瀕臨極限的身體。

不知不覺，走到山脈深處。

一聲蒼老的歎息響起。

“許久不見，兩位小友怎麼狼狽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