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看到心魔帶來的人，眉尾詫異揚起，竟然也是認識的：

“淩阙徒弟？”

不對，明珠瞧見對方身上萦繞的若有似無的魔氣，暗道這也應該是個心魔。

自家心魔魔緣挺廣？

天南地北是怎麼認識的？

“她主動找過來的，說能拉你進内景，我就答應幫她找人了，沒想到她要找的竟然也是你。”

心魔與明珠心念相通，抽抽嘴角，看向明珠的視線不禁有些幽怨，如果不是某人遲鈍到幾百年都發現不了自己的存在，她至于和别魔做交易麼。

“……”

明珠揉揉額頭，看向另一邊剛來的心魔。

“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昭岚的氣息，拜托這位同族引我見你一面。”被引薦的心魔主動解釋，“昭岚就是淩阙帝尊的徒弟，也是我的主體。她是先天靈體，我脫胎于她，能力通自然變化，所以才能悄無聲息把你拖進内景。”

一開口就自爆自己的能力，昭岚心魔出乎意料坦誠，明珠也就有話直問了。

“看上去，你和主體的關系似乎挺好？”

心魔往往誕生于主體劫數，往往是最艱難不堪的時候，彼此陰陽怪氣算輕的，你死我活才是常态。

明珠的心魔連蠱惑她的關鍵時候，都不想親自動手，而是采用幻境，從見面到現在，更沒有稱呼過她的名字。

可是這隻心魔提起昭岚時，語氣稱得上溫柔平和了。

昭岚的心魔笑了笑，道出一個秘密。

“因為我本就是為了保護她才誕生的。”

“先天靈體靈台澄淨，七情不擾，六欲難侵，本該沒有心魔的。不過昭岚運道不好，剛覺醒沒多久就被淩阙收為徒弟。”

“淩阙那個渣滓！先是帶她四處奔波摧折她根基，又推動‘紅顔禍水’的攻讦毀她道心，昭岚日日惶恐難安，發現淩阙真正的目的竟然想要把她打造成祭品……窮途末路，她太害怕了，于是誕生了我。可沒用。淩阙太強，我根本護不住她。後來昭岚尋了個機會，讓我逃出來。先天靈體沒有心魔，所以淩阙也一直沒懷疑過。”

“我偷偷跟蹤了幾次，可是淩阙太謹慎，無論去哪兒都把昭岚帶在身邊，寸步不離，我找不到機會接近。”

“隻能按照離開前商量好的，等她消息。”

“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有她氣息的人，她有什麼話帶給我？”

“。”

明珠懂了。

簡單理解，就是淩阙不做人，好好一個靈台澄淨的先天靈體，為了自保，硬生生被折磨出了第二重人格。

現在第二人格來問自己。

明珠福至心靈，想起儲物空間的那張紙條。當時她剛晉級完遇到淩阙伏擊，005挾持小狐狸昭岚後，她曾經偷偷塞了一張紙條給005，上面是一串奇怪的數字，他們研究半天也沒看懂其中的意思便随手丢到腦後，後來各種意外接踵而至，幾乎忘了那張紙條。

現在還在儲物空間安靜待着。

明珠取出來給她。

原本平平無奇的紙條，一遇到昭岚心魔，竟然化成一道彩虹色的流光，鑽進昭岚心魔眉心。

昭岚心魔不知從中看到了什麼。

五根手指突然化作銳利獸爪，毫無預兆刺進自己胸口，噗呲一聲魔氣四逸，明珠敏銳察覺到一絲不該出現在心魔身上的生機，如同潺潺清泉，見昭岚心魔獸爪向上攤開，躺着一顆碧綠色内丹。

“這是……”

“這是昭岚的内丹。也是因為有它在，我才能離體這麼久不消散。”

“她讓我給你。”

“紙條裡說什麼？”

“昭岚說淩阙已經将材料備齊，她拖不下去了。她這一生太苦，如果你順手的話，請幫她痛快解脫吧。”

昭岚心魔手臂微顫，見明珠沒反應，又往前遞了遞。

明珠沉默接過，昭岚心魔如釋重負。

“多謝。”

“抱歉。”

明珠和昭岚心魔同時脫口而出，雙方齊齊一愣，昭岚心魔突然笑了，她第一次笑，笑起來很好看，完全不像一隻心魔，也不是小狐狸驚弓之鳥的生怯，如晚霞，如夕霧，眼神柔和智慧，如同壽寝而終的将亡者寬容看待這個世間。

“我好想知道她為什麼相信你了。”

“這是一場無妄之災，你和她都是受害者，不用抱歉。多謝你願意幫忙。”

啪。

如同被太陽曬到的泡沫。

兩隻心魔消散。

周身空間扭曲，明珠終于脫離白茫茫的内景，她身處的地點沒有變化，還是在熟悉的火堆旁。

暖風吹過發梢，恍若經年。

明珠将昭岚的内丹收好。

天光已經大亮，不知過去了多久。

找回記憶後，缺失的部分補足，再結合回來後發現的蛛絲馬迹，已經足夠她猜到淩阙的目的了。

道侶印記破碎後，他們定位不到彼此的位置，不過沒關系，她可以從目的反推。

縱觀神界，能支撐他做這件事的地方隻有一個。

明珠站在山腰垂眸，視線無意識飄向曾經遇到九級妖獸的地方。被拉入内景和005分開前一晚，他們在火堆旁閑聊，為了給005補充常識，她還指着那處和005講過以前的故事。

明珠深呼一口氣，給005發消息。

*

南明。

先一批沖入南明結界的弟子們被紅光剿滅，伴随着他們的慘叫聲，一聲高亢龍吟強勢壓過衆人，劃破天際。

金色巨龍從東方趕來。

“誰傷吾好友？！！”

南方。

遲到一步的魔族陰暗湧動，窺伺着高舉讨伐大旗的各門弟子，看見巨龍出現後，嫌棄地移到距離龍族最遠的西方位。

原本在西方的幾支援軍委屈讓位。

北方。

幾位與明珠道蒼引為至交的幾位大能風塵仆仆趕來，看見讨伐軍前排的道蒼，面露失望：“道蒼你竟然真的在這裡，你糊塗啊！”

各路援軍與讨伐大軍呈現對峙之勢。

人數竟然不比烏泱泱的讨伐軍少。

一個梳着利落高馬尾，白袍青年孤身從南明結界中走出。

“小小一個南明，竟然能勞煩這麼多門派興師動衆，諸位實在是看得起我們。”

“繼續打下去不過徒增傷亡，你們的主帥呢，出來我們談談吧。”

“你是誰？帝尊豈是你說見就見的。”

“我暫代帝君一職。帝尊再忙，說幾句話的功夫總有吧，就算死，也該讓我們死個明白，這要求不過分吧？”

讨伐軍中幾位仙人商量一番，最終答應去通傳。

通傳弟子很快回來，帝尊不在大帳内。

衆仙面面相觑，這和說好的不一樣。

有仙人試着傳訊，也沒收到回音。

總不能當着雙方的面說他們主帥不見了吧，隻能硬着頭皮兜圈子，沒想到那青年卻放下豪言。

“我知道你們主帥在哪裡，還知道你們被騙了。諸位若是不信，可親自随我去瞧瞧。南明就在這裡，兩軍交戰也不急于一時片刻，還是說，諸位前輩怕栽在我一個後輩手裡？”

激将法永不失靈，特别是對方人多的時候。

軍心慌亂，猶豫不決。

“就是！看看又不耽誤什麼！”角落，歐陽真真用不大不小的聲音蛐蛐，“關鍵時候失聯，誰知道他是不是心裡有鬼！”

雖然有仙人對他們這樣過河拆橋，懷疑帝尊的行為表示不滿，但是更多仙人覺得有道理。

傷得再嚴重，出來說幾句話的力氣總是有的吧？

“你說想讓我們去哪兒？”

鳳栖梧笃定他們會答應：“第九重天。”

“這……！”

完全沒想到的地方，衆仙瞳孔放大。

他們确實沒有理由拒絕。

鳳栖梧愉快回明珠消息：【搞定！】

*

第九重天，是整個神界最接近天道的地方。

這裡冰雪終年不化，嚴寒刺骨，随處散落着罡風和零散的規則，普通仙人随便碰上一個就足以瞬間斃命。

好在來此都是都是大能，各顯神通，雖然麻煩些但并不緻命。

一行仙人低頭趕路，風雪交加，根本辨别不清方向。

悶頭跟着鳳栖梧走。

雙腿逐漸麻木的時候，聽到鳳栖梧的聲音如同天籁：“到了。”

衆仙人先是一喜，而後一驚。

齊齊失聲。

面前是一處金色勾勒的巨大陣法。

失聯的淩阙就站在陣法最中央，可是誰也不敢開口叫他一句。

淩阙的樣子和平常大相徑庭。

白淨的臉龐站着幾滴血珠，手裡正提着一根血涔涔的白毛狐狸，衆仙看到他的時候，他正利落切斷手中狐狸的最後一條尾巴，放在陣法最後一個方位上。

那小狐狸的模樣凄慘極了，九條尾巴全斷了，白色的皮毛被血染得看不出原樣，被倒吊在陣法最中央的位置，熱騰騰的鮮血從它四肢汩汩流出，填滿陣法勾勒的筆勢。

整個場景觸目驚心，沖擊力極強。

讨伐軍各勢力頭目隐約是知道淩阙要幹什麼的，也有過會很殘忍的心理準備，可是想象中和直面的感覺完全不同。

而真正讓他們色變的是，那陣法中擺着法器，都是各門派的鎮門之寶。

“這這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