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上去一次,就叫我的娃挨絆,以後你們屋裡再不去了。”“把娃領上去也不好好操心,我說你們甭領上去了,你們偏要領上去。”他嶽母和嶽父心疼孫子,抱怨起他和他媳婦張海萍來。
過了幾天,他到北溝鄉五台村去下鄉蹲點。
他和村農技員劉文春來到東溝示範田,首先來到劉文春家的地膜玉米套大蒜帶田,長勢特别喜人。兩行兩行的玉米,挺拔茁壯,又寬又長的綠葉,向上有力的挺舉,随着微風來回搖動,像剌天的一把把利劍,每株腰中有一兩個紅纓棒子,頭盔上是深色火炬樣的天花,像準備出征的将士們,隊伍整齊,莊嚴威武,正等待着他們的檢閱,一聲号令,随時就要開拔前線作戰。
每兩行玉米中間的田地裡,種着六行大蒜,被白色的蠟粉覆蓋着的細長的葉子,白裡透綠,蒜苗葉片,頑強地向上舉起,雖然是有些葉片散落下來,一個跟着一個,但左右排成的六列縱隊卻十分的分明,一行一行很筆直,津津有條,次序不亂,像規模寵大的兵團,整裝待發的大部隊,即将參加大戰役了。
五台村東溝這一片,到處是青紗帳。今年全村地膜玉米高産示範田面積,比去年擴大了一倍,達到了一百畝左右。市縣農業科技承包觀摩現場會,又來了十多輛小車加面包車,好幾十人的參會代表,看了他抓得這個點上的示範田,好評如潮,點名讓他好好總結總,他心裡特别的高興。
年底評選先進,他又少不了是市上縣上局裡和單位上的先進個人,捧來了幾個燙金的紅本本。
回到單位上,總結會開完了,他抽了幾天時間,閉門不出,寫了篇《地膜玉米套大蒜“雙千田”栽培技術簡介》的論文稿。在全縣海拔最高的冷涼地區,試驗種植糧食套種蔬菜的帶田,一舉獲得了成功,打破了多少年來“海拔高,氣候涼,種上苞谷長不黃”的傳統觀念,為同類地區發展高産作物,推廣地膜栽培新技術創出了一條新路子。
這篇論文中,不但介紹了兩年來北溝鄉五台村示範點上,推廣種植地膜玉米的概況,還簡明扼要地總結出了一套地膜玉米套種大蒜的栽培技術規程。
選用的玉米品種,大蒜品種,選擇什麼樣的田塊種植,怎麼整地施肥,底肥施用什麼農家肥,施用多少農家肥,化肥卧什麼肥,比例是多少,數量怎麼配比,如何掌握玉米和大蒜的最适宜的播種期,怎麼種植,帶田中玉米種多少行,大蒜種多少行,行距多大,株距多少,每窩玉米種多少粒,大蒜栽幾瓣,什麼時候追肥灌水,怎麼追肥,怎麼灌水,追多少肥,氮磷化肥和複合肥怎麼配比,灌多少水,田間如何管理,擁土松土,把除雜草,病蟲害防治,适時收獲等,都寫得清清楚楚,一樣不落。
寫完了又修改好兩三遍後,清抄複寫了三份。
他找出省農科院主辦的《隴原農業科技》雜志,照着這個雜志社的編輯部地址,寫到信封上,将這篇論文裝進信袋裡面,封好口,貼上郵票,在縣郵局投出去。
沒有過半個月,他收到了《隴原農業科技》雜志社寄來的《稿條錄用通知單》和兩份樣刊,還有二十元稿費,他的論文發表刊登在了這期雜志的上面。
按照有關的規定,就單憑這篇論文,全局技術幹部年度考核,他被直接評為了優秀等次。因為在他們縣上的農技幹部們當中,除了他,還沒有一個人能在省級專業學術刊物上發表過論文。他是唯一的,也是破天荒的一個了。
“文人相輕”,“同行是冤家”,“賣白面的見不得挑石灰的”,這個國度幾千年的壞習氣,還是沒有徹底解決。
“有人說你的論文能發表在省上的專業學術刊物上,那純粹是‘瞎驢撞到了草垛上’,‘瞎眼貓逮着個死老鼠’,全是你碰上的。”他就聽單位上的王其滿給他閑聊時,透露單位上一些人的說法。
“不對吧,我這是第三篇在《隴原農業科技》上發表文章了,第一篇是《黑瓜籽豐産栽培試驗示範的幾點經驗》,第二篇是《小麥‘三套’豐産栽培技術初探》,這一篇是第三篇了,難道說這都是碰上的。”不管王其滿高興不高興,他有點生氣的說道。
不如人,不學人,還不服人,這就是人們對待比他優秀者的共同心态了。他歎息,“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出頭的椽子先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