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雙眼無神,聲音嘶啞:“皇後娘娘明鑒,臣妾是被人陷害的!臣妾是宴席間覺得不舒服,出去淨房嘔吐,吐完之後發生的事情,就通通不記得了,更不知道怎麼會去了那裡。”
崔玉臻搖頭:“你把今日你所有的行動細細講來。你何時離席?誰跟着你的?你們本來準備去哪裡?越詳細越好。”
郭選侍在宴席上看見了張皓然,即使知道他二人根本就絕無可能,也還是心神恍惚,偏又忍不住想要去看那人。她也怕自己露出端倪,讓人察覺,便暫且離席躲避。
可是這一躲,她的命沒了。
“是她!是貴妃害臣妾!”她仔細回想着,雙眼仿佛忽然有了焦距,燃起了熊熊烈焰,“臣妾是在徐國公府拜壽之後離席的。臣妾原本出身低微,身邊并無貼身婢女伺候,是得了聖寵才有了幾名宮女,但是并未進得大殿,臣妾是跟着外頭引路的宮女出去的。”
崔玉臻瞟了李元璟一眼。
這女子也不是好相與的,到了這個境地還能提醒衆人,她肚子裡有皇嗣,這可是一張免死金牌呢。
郭選侍突然直起了身子,尖細的手指對準坐在皇後下首的張貴妃:“引路的是慶雲宮的二等宮女秋霜,她引着臣妾去的是,不對,是隔壁的房間!那房間不幹淨,臣妾一進去就聞到了麝香和紅花的味道,所以臣妾看她走了就立刻出來,去了旁邊的房間嘔吐。”
崔玉臻一下子明白了。
若郭選侍沒有離開,很快自己就會進去更衣,聞了那些藥物的郭選侍一旦龍嗣不保,在場的自己必然百口莫辯。
一個無寵無子的皇後出于嫉妒弄掉了低位嫔妃的孩子,不是很正常的嗎?
即便郭選侍知道此事蹊跷,她必須要依附于張家,自然也隻能配合。
郭選侍的孩子沒了,崔皇後獲罪,即使不被廢,也不會好過,唯一的赢家是張貴妃。
這伎倆不高明,卻很有效,前一世張貴妃也用過。
難怪方才張嬷嬷直奔自己換衣服的地方,卻又不是懷疑自己的名節有損,原來這一局的前半部分是這樣的。
她看一眼張貴妃,轉身對着皇帝和太後的方向道:“母後,陛下,臣妾現在也卷入其中了,實不适合再問下去。”
張太後冷冷的瞥了張貴妃一眼,仿佛要用視線殺了她。
李元璟饒有興味的瞧着,見張太後沒有要說話的意思,便幹咳一聲道:“既如此,便不必問了,着傅化成調查清楚便是。”
郭選侍癱坐在地。
羅全就在這個時候回來了。他神色嚴肅的禀報:“回陛下,奴才帶人尋遍宮中,并未找到郭選侍,卻見到了張昭容。”
他是領了旨意去搜尋郭選侍的,并不知道這裡的變故。
“不必找了,郭選侍沒丢。”李元璟擺擺手,讓他一邊站着。張昭容的下落,他并不關心,沒死就行。
“陛下,”羅全卻還有話說,“張昭容在禦液池落水,被西京使者救了上來……”
崔玉臻聽見了,下意識看一眼張貴妃,隻是張貴妃似乎受了頗多打擊,這會兒有些神思不屬,完全沒在意羅全說了什麼。
張太後重重的拍了一下手邊的小幾,冷聲道:“皇後,你去看看張昭容,這裡就由陛下裁斷。”
“是。”崔玉臻站起身,經過郭選侍的時候停了停,回身說了一句,“臣妾會去那個房間更衣,剛巧也是秋霜姑娘帶路的。”
崔玉臻不用看張昭容就知道這事兒也很嚴重,畢竟光天化日之下衣衫不整的被西京使臣從水裡抱出來,她這個宮妃肯定是做到頭了。
太後和李元璟都沒發話讓崔玉臻處置此事,她便真的隻是“看看”,保證張昭容不自盡就好。至于西京使臣那裡,事涉兩國邦交,更輪不到她過問了。
她把張昭容帶回長樂宮,叫了太醫過來診治,靜待最後的處置結果。
很快,李元璟的旨意就傳遍了。
郭選侍賜白绫,張皓然染指宮妃,但念其受人暗算,賜杖一百,流三千裡,李常勳無辜受累,賞人參一對,極品靈芝一株,暫且留京休養。
至于張昭容落水一事,賞西京使節禦制頑器若幹,東海明珠一斛,玉如意兩對,張昭容本人則去封号,送往清涼寺出家。
“和我想的也差不多,郭選侍……一屍兩命,唉……”崔玉臻歎口氣,雖然明知道這個孩子生不下來,可也難免唏噓。
“行刑前,郭選侍就小産了,那藥很烈,她又情緒激動,”小金說着,隐去了郭選侍滿身是血的死狀,“明眼人都知道張貴妃設局陷害娘娘,還有張昭容的事兒她也說不清,陛下已經下旨把她降為采女,主理六宮的印鑒等物,稍後就要給您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