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荼點了點頭，“我本想陪着阿顔一起死，但是就在我覺得沒有活下去的意義的時候，突然想到雲家一種罕見又偏執的秘法，兇險，但或許還有萬一生機的念頭”。

雲家人長久以來在尋求的東西，雲荼從來不屑，但那時突然有些理解了，長生從來都是虛無缥缈的，但是如果能換洛溫顔活，那他也沒什麼好顧及的。

雲荼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那具冰棺，雲家有一秘法，有悖人道，但據記載有成功的先例，關鍵部分在于以生養死。

他把洛溫顔小心的抱起放入棺椁中，不敢耽誤時間的割開手腕以血封棺。其實光憑他一個人的血是不足夠完成秘法的，以血養生需要至少三五人的血量，但那時也沒有第二種方法了。

血流到即便是低垂下手也不會肆意而出的時候，雲荼那時知道自己此生大概到此為止了。

他努力的挺起腰身偏着頭靠在冰棺上，再也沒有半分能站起來的力氣，看着棺内洛溫顔依稀可見的模樣，就那樣閉眼沒了知覺。

雲荼抱着必死的心救人，但是如今好好的在莊如月眼前，必然是發生了其他的事情。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雲荼繼續道，“我在必死的情況下，後來是怎麼活下來的？為什麼從此沒了阿顔的消息”？

莊如月點了點頭。

“我失蹤後，雲家的人找到了我，他們找到我的時機很關鍵，若再遲一些我如今也早就是亡魂了。但是他們隻帶走了我，把阿顔留在了墓中”。

雲荼說這些的時候很平靜，但是眼神卻不再落寞溫和，他因為雲家秘法之故雖然保住了命，但是睡了好幾年，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差不多幾年後了，他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找洛溫顔，但是雲家上下都閉口不談，最後才得知他們當年将洛溫顔扔在了古墓中，隻帶走了自己。

雲荼發了瘋。

他從來沒像那一刻一樣這麼恨。

“為什麼，那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那是我的命，你們既然想她死，為什麼救我”！

“我也想問個為什麼”？雲影咆哮道，“你的命是我們不顧生死救回來的，這幾年是誰在不辭辛勞的照顧你，是誰為你擔驚受怕，可你呢，醒來第一件事就是責難、發瘋，你考慮過我們的感受嗎？是，我們是沒帶她回來，可是我憑什麼、又為什麼要帶她回來，她算什麼東西？”

雲影歇斯底裡，“我與你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我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一直那麼喜歡你，願意為了喜歡你做任何事情，憑什麼她一出現你所有的精力就都在她身上，憑什麼？我對你不好嗎？我不愛你嗎？我比她要愛你的多，我也隻會愛你，但是她呢”？

雲影在宣洩這些年的憤恨不滿，“你扪心自問，你難道不知道嗎，她心中、眼中更多的是你嗎？是責任使命、江湖大義、是非對錯，絕對不光有你、不隻有你，甚至你隻能排在這些事情的後面，你都不算她的第一選擇。可是我心中、眼中全部都是你，你在我心中永遠是第一重要的。有她在，你會看我一眼嗎？我等了你十幾年你看的到嗎？你會在乎嗎”？

雲影說話間情緒開始緩和了下來，不再歇斯底裡，卻不禁令人生寒，也根本不給雲荼機會，“況且就算不是我，就算是别人當時去了那裡，也一定會做同樣的選擇。雲荼，歸根結底不是我害她，一切都在于她自己，是她洛溫顔命該如此！”

“閉嘴”！

“你怪不得任何人，要怪就怪她自己太驚才絕豔、太過耀眼，太熱衷于所謂的江湖清平，她也怪不了任何人！”

雲荼上前一把掐住雲影的脖子，但是雲影笑的更加瘆人。

“你知道她的存在壓的多少人喘不過氣來，生生世世毫無出頭的機會嗎！憑什麼她十幾歲就有别人一輩子甚至幾輩子都達不到的高度，都不可能實現的成就！憑什麼她就能名滿江湖，有那麼多人追着她跑、為她前赴後繼、争相殷勤！憑什麼她的一舉一動都是江湖傳說，她的一招一式都被奉為經典！即便她自負、狂傲，也會被美化成為真性情、懂俠義，她一個人的影響力、号召力就遠超江湖多少英雄和宗門”。

雲影惡狠狠的，又大快人心一般，“你現在殺了我也沒用，雲荼，隻有她死了，我才有活路，别人才有活路！她死在那裡多應該、多合理！你知道多少人早就想要她死嗎，她追查玄宗舊事、趟一遭根本不可能清的渾水，搞得多少人擔驚受怕，現在好了，她死了，相安無事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雲荼，我不妨告訴你，如果不是當時族中長老攔着、說要拿她做試驗，說涉及雲家百年的氣運和求索，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開棺，然後，殺了她”！

雲荼那時對雲影真的起了殺心，他怒不可遏，覺得惡心至極。

“阿顔的朋友、舊交很多，就算旁人不提，我知道落雲宮、清輝閣必然會找她，那些追殺她、另有圖謀的人、背後籌謀的人也會找她。尤其是清輝閣，淩雙和秦媚陽是親眼看着我們掉下去的人，可是多年來依然沒有任何人找到阿顔的蹤迹。衆人已經不管會不會暴露行蹤、是否有危險了，可是再怎麼大張旗鼓，這麼多年全部毫無音信，阿顔就像是憑空消失人間蒸發了一樣。當時掉落的入口本就是意外、并非真正的入口，古墓雖在，但是任憑衆人怎麼找，在古墓中都沒發現任何蹤迹，甚至連墓葬崖都沒見過。”

“那你清醒後去找人了嗎”？

雲荼點了點頭，“但是受到血毒控制，我離開雲家樓的時間不能超過一個月，否則就會毒發。我不怕死，但是明确阿顔的消息前，我還不能死，更不能變成半生不死的怪物。我那時候就想着，如果阿顔确實已經…”,雲荼頓了頓，“去見她之前不計任何代價也要完成她未了的心願，否則我怕黃泉路上阿顔會不願意見我的”。

“血毒”，莊如月道，“那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