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時可不一樣,縱使規矩再多的江府,亦會在這一時節大擺特擺,好慶祝來年順心。
她們大部分都是從普通人家而來,家中并不富裕,江府在這一時節也還算闊氣,不僅多給她們一月銀子,而且這過年的宴會剩菜也很多。
運氣好些的話,還能看到有些桌上的菜,完好未動,就剩下了。
她們自然很喜歡這樣的菜式,這樣的菜式即使今晚吃不完,也可以留到翌日就着早點吃下。亦或是回家,帶給家裡人吃。
這隻是一場普通的家族宴會而已,雖然普通人家也會擺,但并沒有像江府這般紅燭高照,玉盤珍馐琳琅滿目。
四周的席位上,家族衆人依序而坐,個個身着華麗服飾,好一貴氣的模樣。
尤其是嫡子那桌,個個錦袍長袍,袖口和領口處皆用金色絲線精心縫制精美而複雜的圖案,衣服平整而無褶皺,發冠上鑲嵌着璀璨寶石。
這足以讓他們在這場宴會中,成為焦點人物。
宴會伊始,衆人先是起身,向家族長輩行禮問安,而後才依次落座。江時晏和衆位庶子一起,四處謹小慎微,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江時願的目光似乎在他的身上略有停留,帶着一絲審視與傲慢。
他靜靜地坐在位置上,雙手不停地搓着衣角。雖然心中宛如煮沸了的開水,七上八下,惶惶不安。
但如果大公子想當衆挑刺,他亦毫不畏懼。
待衆人落座後,江府的婢子們陸陸續續地在上菜,一切似乎都在有序的進行着。
但這婢子來到江時晏身邊,仿佛未曾見到過這江府的二公子似的,冷淡地上了這道菜。
坐在他一旁的江璟川,自然是知道他這位常年戍守邊關的江府少将軍,自然是很少見到江府這家宴上的菜肴的。
江璟川雖未見到他面上的神情如何,但也能猜到他内心的茫然。
璃姨娘……算了,江璟川知道他們母子倆常年住在寒微軒,吃的和粗茶淡飯差不多,見到好物的機會自然是少了些。
于是江璟川好心提示他,這是燕窩。
江璟川還說,每逢過年時,江府自然會上這道冰糖燕窩,這可是江府當家主母趙夫人最喜歡的一道菜,她自然能在平日裡輕易吃到,可他們就未必……
他們身為江府的庶子,平日裡想吃到這類珍貴食材屬實不易。
更何況,還是趙夫人最喜愛的……
江璟川還好,過年時多少還能接觸到。江府也不太會苛刻待他,隻是江時晏他……
自然就沒這個待遇了,他被趙夫人視為與江時願争奪未來家主之位最有利的競争者,不僅不會将江府的資源傾向于他,反而刻意克扣物資,試圖讓他自生自滅。
再加上往年,江時晏大多數都在外戍守邊關,和璃姨娘聚少離多,就更難見到了。
原主并不在意吃的好壞,可作為擁有現代魂的江時晏,自然是知道燕窩這東西,數量稀缺,加工工藝繁瑣。
放在現代,那可是極為珍貴的食材!
作為現代人的他,雖然并不熱衷花錢享受這般珍貴的食材,但他也曾聽他在現代的親朋好友說過,燕窩這東西,對女孩子來說,是個好東西!
他用餘光詢問璃姨娘,見她沒有反對,便用大勺小心翼翼地給她舀上些許燕窩,順帶也給自己也舀上了些,試一試其中滋味。
他雖不知此菜肴如何制成,隻知道這燕窩口感軟糯,湯汁清甜無比。
他常年在軍中,味覺也不像正廳裡這些世家子弟那樣挑剔。在他看來,能吃就好。
他總是在寒微軒裡和錦枝開玩笑說:“住在這麼個地方,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挑!再挑就真的沒得吃咯!”
他可真是個豁達樂觀的性子。
荷香在一旁,瞧見二公子如此小心地用大湯匙舀起少許這燕窩,一看就知道二公子就沒用過這大湯匙。再瞧他那喉結慢慢蠕動,将這燕窩吞下時,面上明顯帶有些許嘲笑之意。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勾起若有若無的弧度,眼神涼涼地看着二公子,心裡暗自想着:“不愧是常年在外的二公子,連燕窩這種好貨都不認得,真的是不識貨。”
荷香一句話,宛如一石掀起千層浪。
此時,觥籌交錯,好不熱鬧的正廳,卻因荷香寥寥幾句,頓時戛然而止。
她見這江府的二公子不言語,越挑釁越有勁,繼續道:“二公子您居然連燕窩都不知道,三公子見識明顯比你多得多。”
又瞧她那眉目輕佻,似乎是想起了些什麼,嘲諷的笑着,拖着長腔陰陽怪氣道:“喲,奴婢怕是忘了,二公子您常年戍守邊關,多少是品嘗不到像燕窩這般上好的佳肴的。”
荷香挑釁完,以為這江府的二公子多少會用言語辯駁兩句。在她看來,二公子要是在這麼重要的家宴中不反駁兩句,豈不是公然向衆人暗示他自己在這江府的地位,屬實不怎麼樣嘛。
和二公子坐在一旁的其他庶子,自然是知道,這是江府每年會給他們準備的額外節目了。
連他們都知道,江時晏來參與這家族宴會,多半也是個忍氣吞聲的庶子。他們是江府的旁系子弟,自然是不好多言了。
連江璟川都沒有出面維護這江府的二公子,他們才不想趟這場渾水呢!
他們之中,有的人冷眼旁觀,有人笑看熱鬧,還有的人……
心裡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們都在看這江府的二公子,會如何應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