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是真的在訓斥她那兒子?
怎麼可能!
往日他身份卑微,母親平日裡溫婉怯懦,但凡大夫人說話聲稍微高了些,母親更是下意識般,小心翼翼地縮在一旁彎腰,不敢多言。
縱使他心中頗有不滿,也隻能硬生生地咬碎牙,陪着母親站在一邊,任由大夫人盛氣淩人,指着一處,肆意挑着寒微軒的不是。
他自然知道,當時他在寒微軒安分呆着,卻被人莫名地架到大夫人面前,大夫人愣是沒有聽他半句辯解,不由分說讓江府那些個惡仆固定着他,讓他捱過那五十藤杖。
他都忘了那個時候他多大了,反正應該還沒到十六歲。
不到十六歲的年齡,卻被人肆意安排了個"不知悔改"的罪名。呵,那可真是荒唐!
明明什麼都沒做過,卻還要捱過這份毒打。他至始至終都未明白,他究竟做錯了什麼。
他本以為,縱使這偌大的江府不肯信他,那他的母親,總該會信他吧。
可他從未料到,連他的母親,也……
隻是讓他不要計較。
好一個“不要計較”!要是不計較,他這頓毒打,可真是飛來橫禍;他這“不知悔改”的惡名,可真是他人故意而為之。
又見母親這番不願再提的神情,他亦隻好收斂怒氣,強忍着脊背嗜心止痛,任由錦枝上藥,帶着劇烈的痛意,強行睡去。
他心裡明白,母親實際上是怕大公子故意向大夫人告狀,讓他們母子倆本就不好過的生活雪上加霜。
可那時的他,縱使咽不下那口惡氣!但也無可奈何。
隻因他那該死的身份,就是個錯誤!
他又用餘光撇了眼父親,隻見他神色平靜如水,宛若雕像般坐在主位上,一言不發。任由趙夫人訓斥着她那寶貴兒子。
下人們更是屏住呼吸,低着頭,看着腳下的那寸地,生怕一不小心,讓大夫人不快。
在窗台邊上的蘭花,似乎也受到這焦灼的氛圍影響,隻得微微顫抖着,仿若因恐懼而不敢輕舉妄動。原本那嬌豔的花,此刻更是低垂着,着實不敢直面大夫人那滔天的怒意。
他見父親并沒有阻止這場鬧劇,自然是明白父親對自己不同尋常的态度。
隻因江府除了父親有“鎮國将軍”的美名之外,江府的小輩,也就隻有自己,受過新帝封賞。
他更是料定,大夫人愈發愈想打壓自己。即便如此,她也得掂量幾分。隻因受封賞的是自己,而不是江府的當家主母,新帝此舉,更是讓她忌憚無比。
受皇帝封賞的将軍,豈能在家族中如此受氣?
嫡庶有别,可父親終歸還是要顧及江府名望。
她今時此舉,看似是貶低她那寶貴兒子,實際上嘛……
呵,也就是在父親面前惺惺作态,借贊賞自己之名,别有用心罷了。
要是想讓嫡子垮台,還得和三弟聯手才行。
三弟啊,真是看了出好戲呢!
江時願隻好強忍着心中的怒火,看他那庶出大哥的眼神,似乎比往日多了份怨毒。
他自然知道,他那好弟弟,定是恨不得将他碎屍萬斷。
可惜啊,文武樣樣不精通,也就是這手段略顯下作了。
他并不覺得,短時間内,他那好弟弟能掀起什麼樣的波浪。
“好了,都别鬧了。”江府家主江禦瀚端坐在正廳中央,眉目緊皺,适時發揮出江府家主的風範。隻見他身着華服,發冠雖為常見的黑色,可他嚴肅的神情與這黑色發冠,倒是将他嚴肅的神情凸顯了幾分。
江時晏自然了解,自己這位父親,哦不,是江府家主在這府内說一不二,不容他人輕易忤逆。此刻也隻能規矩得坐在一旁,眼眸小心翼翼地環顧着周圍,不敢與璃姨娘多言。
他可不想在今日,給父親留下壞印象。
衆人瞧見中年男子立在那邊,身着深藍色錦袍,袖口處用金色絲線精心繡着祥雲圖案錦袍外裹着厚重的裘皮大氅。舉手投足之間,貴氣逼人。
其旁邊的女子,身着一襲紫紅色大襖,襖子上還用金色絲線繡出複雜圖案。領口與袖口皆用狐裘鑲邊,不僅保暖,将女子的脖頸凸顯修長。下身陪着同色長裙,裙擺處更是用絲線繡着複雜的鑲邊,随着她走動時,鑲邊靈動無比。墨發也被她精心地梳了一個發髻,頭上也帶着精巧的盤花簪。簪子雖小,但其造型别緻,栩栩如生。
瞧見那少女微笑顔,雖不露齒,但這眼眸宛如碧波流轉,盡顯女子嬌羞。
江時晏凝視着那女子的容顔,腳步突然頓住,似乎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制于座位。原先略顯疲憊的眼眸刹那間睜大,微微張開唇,試圖用萬般言語來凸顯女子容顔。
可那隻言片語,盡數堵在他喉嚨裡,隻有喉間口動聲尚能證明他内心的震撼。
原因無他,隻因那女子容顔絕美,着實讓人移不開眼。
他不知這姑娘姓甚名誰,但當她身邊的丫鬟出現在他的視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