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裡又氣又急,心裡更是戰戰兢兢:“二公子啊,您不收下老奴的暖手爐,老爺怕是要為難老奴啊。”
他知道二公子為何不肯收。
他很早就跟了老爺,以前倒是見過這二公子幾面。二公子當年,可真是容貌俊俏少年郎啊!
老爺年輕時的過往,他多少知道些;這位二公子,是老爺同那人的孩子。
他還知道,趙夫人雖為高門大戶趙府的嫡女,一心想得到老爺的寵愛。但兩人,隻不過是相敬如賓罷了。
趙夫人知道老爺喜歡那個姨娘,更是懷恨在心,不是打罵便是罰跪,老爺也未曾多言。
他那時還偷偷去寒微軒過,見着了那人的孩子,隻是那人的容貌,同肮髒的環境,真是……
這麼俊美的公子,住得竟然是如此破敗。
雖然他不能多做些什麼,也隻不過是背着老爺,偷偷地往寒微軒送點食物。
處境艱難的人兒,能有一點好的食物,總比餓着肚子要好得多。
如今俊美的公子,長成了能保家衛國的将軍。
京城衆人總說,這京城之中的江府可是一等一的将軍府,祖上更是曆代将軍。這江府的嫡子,定是位不同凡響的人物!
也隻有沈管家知道,這江府之中,最能同老爺相像的,便是這二公子了。
他自然明白,江府的規矩森嚴。嫡庶有别,他更是不能逾越規矩,惹了老爺不快就不好了。
江禦瀚将江時晏的舉動看在眼裡,面上神情依舊嚴肅,可江時晏倒是在這番神情中,難得見到一絲溫情。
他從未見過父親這般。
父親在軍中一向賞罰分明,就算是江府子弟,亦不例外。同樣的錯,江府子弟可能還要捱更多的罰。
原因無他,隻因父親說,江府為将軍府,一言一行,皆為表率。
今日,真是難得一見。
江時晏輕輕點了點頭,将沈管家遞來的暖手爐收下。
這東西看起來挺小巧的。好吧,他承認他沒見過。
他随意瞥了眼,轉手便将暖手爐放在母親的左手掌心内,自己的掌心便覆蓋着這暖爐,盡可能阻止這暖氣外散。
要是這暖爐,他們母子倆能一直擁有,那該多好啊。
哪怕隻有一個,也沒關系。
他自己挨凍倒是沒什麼,多年在苦寒地帶戍守邊關,早就習慣了。可母親不行啊,寒微軒那種地方,江府很少有人願意給他們母子倆修繕府邸,母親身子又弱,天涼了沒暖爐,怕是要着涼。
江禦瀚将江時晏的舉動看在眼裡,心裡更是說不出滋味。
他看着自己的兒子,悉心照顧着她的母親。
他在乎的人。
他很慶幸,江府還有這麼好的孩子;但始終感覺,他虧欠了他。
他從未有過一句怨言,在這如此破敗的地方依舊能長得很好,好到能成為護國将軍。
他年輕時将她帶入将軍府,那時他便向她許諾,若不能同她結發為妻,便保她後半生衣食無憂。
她從未懷疑過他,滿心裝着他,還給他生了一個兒子。
那時他還給她的孩子取名為“江時晏”,願他同她的孩子,後半生能平安喜樂,萬事順遂。
但他終究還是沒有遵守當初給她的諾言。
如今他看到的,她過得,不是他想象中的那般,衣食無憂,錦衣玉食。
他從未苛刻于她,就算他如今有了正妻,可他的心裡依舊隻有她。每逢府内要換新衣時,他總會讓府内下人給她多準備一份。
既然給不了她正妻的身份,那就在吃穿用度上待她更好一點。至少這樣,不會虧欠于她。
可是……這些都去哪了呢?
他沒想到會是這樣。
要不是他的兒子,她怕是……
他又聽着江時晏恭敬地說着:“多謝父親。”面上依舊是不怒自威,從不輕易表露情緒。
他在這面容之下,暗自苦笑。
江時晏是個好兒子,年少就跟着他從軍,族中子弟也不是沒有同江時晏一樣的,可那些人一遇到嚴苛的環境,就會叫苦不疊。
連他年輕的時候,也會這樣。也是後來慢慢才習慣的。
可他從沒聽到江時晏喊苦喊累,他那時還以為他的兒子毅力驚人,是個将才。
哪有什麼毅力驚人?他的兒子,比軍營更苦的都經曆過,而且還是在将軍府内。
這京城的百姓總言:“若是來生能生至将軍府,或許應該衣食無憂吧。”
可他怎麼覺得,這句話,有些好笑呢?
他的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