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長着兩腳,會直立行走的羊。
簡鴉趴在欄杆上,看着底下的深坑,笃定地道:“那是人。”
他又不傻,人和羊還是能分得清的。
但是司徒也很笃定,“不,就是羊。”
司徒有三個愛好,當然不是抽煙喝酒燙頭,他一喜歡養花,二喜歡下廚,三喜歡鬥蛐蛐。
養花,他用人做肥料;下廚,他用人做食材;鬥蛐蛐,鬥的當然也是活人。
府邸的後花園裡挖了一個五米深的大圓坑,裡面關着十幾個人,全部光着身子,蓬頭垢面,行屍走肉一般。
司徒随手扔下去半塊幹冷的饅頭,他們就會像街邊的野狗一樣沖過來,吠叫着,為了搶這塊饅頭而打得頭破血流。
簡鴉在上面看着,就覺得很不舒服。他讨厭這種感覺,轉身想走,司徒拉住他的手腕,拇指安撫似的在手背上畫圈,“等着,還有更好玩的。”
一堆鐵棍子被仆人扔了下去,司徒高高在上地宣布,“拿起武器,殺死你們身邊的人,誰活到最後,我會放他自由,給他萬貫家财。”
坑裡的人頓時打成一團,鮮血四濺,慘叫聲連連。
簡鴉覺得更讨厭了,他想走,可是司徒死死攥着他的手腕,從背後将他壓制在欄杆上,強迫他接受自己所喜愛的“樂趣”。
他輕輕蹭着簡鴉的後頸,“看看那些人,你敢相信嗎,他們原本是父子、兄弟、朋友,可是在利益面前卻輕易地反目成仇,多麼可笑,人性就是這麼醜惡的東西。”
“你才是最醜惡的東西。”簡鴉說,“你最壞了,我不要嫁你了。”
他變回烏鴉,掙脫司徒的桎梏,拍着翅膀回到廣闊的天空,之後再也沒回來過。
他仍然自由自在,以天為被,以地為床,日月星辰随他入夢,人間的悲悲喜喜與一隻小烏鴉毫無關聯。
又過了兩年,某天他落在皇宮的屋檐上梳理羽毛時,聽說司徒死了。正如他所料,是病死的。
然後簡鴉便飛進司徒的府邸,輕車熟路地闖入寶庫,叼走了最漂亮的那顆翡翠墜子。
這是我應得的,小烏鴉如此想着。
簡鴉沒想到會再次遇見司徒,還是在這種地方。
他為什麼會搭乘這輛火車?如果他和穆伺一樣,是被暴食之塔選召的複生人,可是為什麼他沒有車票?
沒有車票,怎麼能上車?
簡鴉腦子裡有太多疑問了,他花了幾秒鐘時間簡單梳理了思路,還沒等他問出口,一根削尖了的細長棍子就像利箭一樣射了過來,氣勢兇狠地擦過簡鴉的衣袖,直直地射入司徒眉心,将他整個人釘死座椅上。
這變故讓簡鴉身體一僵,差點兒叫出聲來。
穆伺大步走過來,一把抓住簡鴉的手,眉間陰沉,“他剛才親你什麼地方?”
“…手,手指。”簡鴉哆哆嗦嗦地說着,希望自己的坦白能得到一個寬大處理。眼下穆伺這個表情,看起來像是要把他的手指頭剁下來喂狗。
但好在穆伺還沒有喪心病狂到那個地步,他隻是把簡鴉往廁所那邊推了推,“去洗手。”
簡鴉乖乖去了,等他洗幹淨爪子回來,穆伺又拉住他,低下頭,輕輕咬了一下他的無名指指尖。
大概這樣就算是覆蓋了。
簡鴉膽戰心驚地去看司徒,“他死了嗎?”
穆伺沒說話,但是簡鴉注意到他并沒有掏出自己的暗殺名單,把司徒的名字劃掉。
“他沒死?”
簡鴉話音剛落,司徒便睜開眼睛,笑着站了起來。
他的身體就好像沒有實體一樣,毫無阻力地穿過那根棍子。簡鴉注意到他腳下沒有影子,留在這裡的司徒隻是個虛影而已。
“下手真狠啊。”司徒微微眯起眼,上下打量着穆伺,“這麼恨我?”
穆伺言辭中飽含惡意,“恨不得把你碎屍萬段。”
司徒哈哈大笑起來,“事情都是相互的,你想将我碎屍萬段,我又何嘗不想把你剝皮抽筋呢。”
他一擡手,車窗外的血海忽然翻湧起滔天巨浪,氣勢磅礴,仿佛要将天地都吞沒。
那總是潛行在深海中的神秘黑影終于破水而出,現出了形态可怖的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