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恩的眼中閃過精光,但是很快就壓了下去。
——“烈焰酒吧”,從裝潢到名字都相當俗氣。它的老闆是一個塊頭很大、年紀大約有五六十卻還能把鬧事的蠢貨随手丢出去的暴躁老頭,綽号叫“淬火鐵錘”。
這樣彙聚着三教九流的酒館在塞法城到處都是。
但是“烈焰酒吧”同樣也是特殊的——它實際上屬于“餘燼法爾”。
“烈焰酒吧”其實有兩層,“淬火鐵錘”管着的隻不過是面向“大衆”的一樓,而“餘燼法爾”直接管理的部分,則是字面意義上的“地下”——在20呎(大約六米)深的地底。其中一條地上與地下之間的通道,是一座在酒吧中設計得很不合理、一次隻能勉強擠進/站立三個成年男人的角落裡立着的壁爐,壁爐當中永遠點着奇幻色彩的火焰。
(呃,總覺得這個設定有些老套······?)
科恩眼角餘光瞥了那個角落一眼,剛剛有一個打扮得不引人注意的家夥穿過熱鬧非凡的吧台與幾個喝得意識不清的醉鬼、溜進了那個角落。
他放下酒杯,笑着對眼前的年輕人說:“時機不太合适。”
薩裡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剛剛溜進人的角落。
科恩看上去有些傷腦筋地笑了兩聲,解釋道:“不是我想要當一個禁止小朋友嘗試酒精的家長,不過,就在剛才,有個相當危險的人物剛從那裡出來。現在,肯定有不少那家夥的仇家、或者想要渾水摸魚的家夥再往那裡聚。雖然他們不至于敢在法爾的地方動手,但是有些家夥殺起人來可不會管你是誰,隻看眼緣。”
“相當危險的人物”,應該指的就是我,薩裡安冷漠地想。
“你這麼可愛的小家夥,就别混進去了。”科恩笑嘻嘻地說着,又喝了一口酒。
薩裡安不着痕迹地略微退後了一點。
雖然薩裡安知道科恩隻是嘴上說說逗逗小年輕,但這不妨礙他躲得遠一些。
科恩被薩裡安的反應逗笑了,回過頭來,饒有興趣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心情頗好地問道:“但是看起來你并不願意放棄?”
廢話,薩裡安心想,我還得給自己的僞裝打補丁呢。
“我可以稍微晚一些再去。”薩裡安幹巴巴地說。
科恩點了點頭,回應道:“也可以。或者,你可以先去地下街走走,看看有什麼想要的,時間差不多了再進去。”
有的人并不是為了進樓下的酒吧,而是為了去地下街,才“下樓”的。
塞法城最初是在一片廢墟上建立起來的,而那片廢墟曾經是一座相當發達的魔法之城,地下建築也四通八達。據說在那座曾經的城市最輝煌的時期,地下部分的每一個角落都被魔法的光芒照亮,熱鬧非凡,時間如同永遠凝固在白晝。
不過一切都被那場久遠的災禍毀了,那座傳說之城在瞬間突然被抽幹了所有儲備的魔法能量、徹底崩塌,不知道多少人被永遠困在了地下。
不知道被活埋到生命最後一刻的時候,他們是否後悔過為什麼要過于依賴魔法帶來的“奇迹”。
當然,薩裡安将其歸結于“隻設置了華麗的電梯、沒有好好修安全逃生通道引發的慘劇”。
不過,那座年代久遠的魔法之城的基建還是相當不錯的,挖出來的地下部分過了那麼多時間都還能使用、不必擔心坍塌。
不過現在能挖出來的隻有地下第一層的一部分。基本都是當初尋寶的人、以及需要秘密地點做一些見不得光的勾當的時候的整理出來的。
至于“寶藏”——失去了魔法能量,那座城市剩下來的東西大都隻剩廢物。不過寶石和錢币也夠好了——早在塞法剛剛建立的階段,所有能夠撿得到的、值錢的玩意兒都早已被掃蕩個精光。
現在的“地下街”就是所謂的黑市,違禁品、贓物等等,有不少品質優秀但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帶來麻煩的東西。
薩裡安其實并不需要買什麼東西,而且也不希望買到會害死持有者、幫助真正的“主人”反複賺錢的危險物品,或者走在街上突然被丢東西的苦主找上門來、幫人背鍋。
總之,再便宜都不會買的。
所以薩裡安回答道:“不必了。”
“沒錯!浸泡了有名的‘紅蝮蛇毒’的短匕首,來自金庭,核桃木手柄,芬爾德風格,你看這溝槽!多漂亮!好東西!隻要8個裡厄爾!”
薩裡安拿着一把造型相當不錯的匕首,陷入沉思。
所謂的“紅蝮蛇毒”當然不是真的生物毒液,而是一種紅色的、在微光中會顯出如同細密蛇鱗的毒藥。用它淬毒,有效期相當的長,而且隻有見血了才會發揮毒藥應有的作用,不用擔心因為與之接觸得太久而得病。
手柄的手感也不錯。
但這都不是薩裡安駐足的理由。
關鍵是······
真的很漂亮啊!造型也好、作為兇器的設計也好!非常之漂亮!完全符合薩裡安的期待!
總、總之就是很漂亮······
薩裡安歎了口氣,對全身都蜷縮在寬大的灰褐色袍子底下的賣家問道:“8個裡厄爾?”
賣得這麼便宜,要麼是不得了的贓物或者兇器、要不就是有别的問題。或者幹脆是“魚餌”。
季月曾經親自設計過一個邪惡的商人,他會用較為便宜的價格賣出“贓物”,其中蘊含的風險看上去還能夠接受——但這所謂的“贓物”說辭隻不過是這些商品的第一層僞裝。這些商品會在機關被觸發的特殊時刻,出其不意地彈出細小的毒針,殺死買家——然後這位商人就能夠輕松回收這些陷阱,以及踏中陷阱的倒黴蛋。
便宜沒好貨,不便宜也不一定是好貨。
反正薩裡安需要的東西基本都能夠從同事們那裡得到。所以,無論價格幾何,他都絕對不會買地下街的東西。
他沒有心動!沒有!
放下那把匕首之後,薩裡安沒有再繼續“逛街”,而是進入了一家名為“北方人”的······餐館。
唔,就算是神秘可怕的地下街,也是有這樣的地方的。
餐廳、酒館似乎總是傳遞信息的好地方,本來就人多嘴雜,有的人喝了點酒以後更是容易打開話匣子、抖露出平時不會加以評論的消息。即使是現代社會,人們也喜歡一邊吃着小點心、一邊喝着飲料,一邊悠哉悠哉刷信息。
在地下街,消息的交換與傳播會更加謹慎一些——雖然說紛雜的假消息實際上和普通酒館裡那些醉鬼吹的牛也沒什麼區别,但至少在人們說着“醉話”的時候,往往不會真的喝醉。
地下街的食客們往往“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們要麼沉默得像一塊花崗岩,要麼每一句話都帶有更深層次的目的。基本上所有人都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就像在做高考聽力一樣,根本沒法放松下來享受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