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玩家們略微等待裡一會兒,就看到阿卡林回到門外。
“進去以後第一個房間裡面有一些陷阱,我基本都拆掉了。Room One裡面隻有一扇門,應該是Room Two唯一的入口。Room Two的話我還沒進去,但是裡面好像有什麼奇怪的氣味······”
薩西米表情誇張地搖頭:“哦,希望不要是炸-藥。”
達裡斯扁了扁嘴,反駁道:“是炸-藥才好呢——我才不相信這狡猾的家夥真的敢自爆,說不定能弄一點回來······”
阿卡林看向自己的隊長,詢問道:
“怎麼樣?進去嗎?還是再等等?”
海爾希冷靜地躲在門後的房間裡,等待玩家們破門而入。
玩家們的耐心總是沒有NPC足。他們不會花費長時間去等待——即使他們已經堵死了所有出入口,完全耗得起。
玩家們的隊長略作思考。
雖然盧瓦爾其實比較喜歡靜觀其變,但是現在他更擔心,躲在作坊裡面的那個家夥是不是在搗鼓什麼能夠翻盤的東西。
“慢”确實意味着穩妥,但也代表着不确定性。
他稍微做了個手勢,在隊伍頻道分配好了各自的工作:
“薩西米按原計劃守好窗戶。大炮機動性強,去守門。小達,你先上到樓頂,要是堵漏了就去點射。不行的話丢燃燒-瓶也可以。”
讓其他幾名玩家守好出口,盧瓦爾自己和“最強之盾”去踢門,逼迫藏在作坊裡面的那個家夥選擇一個出口逃生。
而阿卡林則負責跟在他們身後,發揮自己“毫無存在感”的優勢,嘗試在室内逮住那個家夥。
玩家們一腳踹開了門。
盧瓦爾也皺起了眉頭。
确實有一種古怪的、略微刺鼻的味道······
有一點熟悉,卻一下子想不起來。
進了這間沒有窗戶的房間以後,氣味更加明顯了。
房間内唯一的光源是一盞油燈,一點火苗在燈盞裡半死不活地掙紮着。
憑借這微弱的光源,盧瓦爾發現這裡似乎是一個類似于酒窖的地方,有許多巨大的木桶整齊地靠在牆上。
而且,地面似乎很潮濕······
也許是因為剛才玩家們踹門的動靜太大,桌上的燈盞搖搖晃晃,向地上墜去。
碰!
是烈酒······!
在火燒起來的一瞬間,盧瓦爾終于反應過來那氣味代表着什麼。
“開罩子!”他喊了一聲,用力揮動手中的長劍。
這是他在打劫了巫師老巢以後弄到的新裝備。
這把劍本身的能力并不是特别強——隻是可以在揮動的時候掀起狂風。
但是在大火之中,這把劍就是擴散火焰範圍的利器!
——不管“博格達”藏在哪裡,這下都得被火燒!
在撲向玩家們的火苗被風壓吹得略微停滞的一刹那,“最強之盾”将巨大的塔盾往地上一插,激活了盾牌上附加的防禦功能。
火場中亮起了一個球形的保護罩,将三名玩家護在了内部。
在玩家們踏進陷阱之前,海爾希早就迅速從隐蔽的天窗翻到了戶外。
然而年輕的火-槍-手早已等在樓頂。看到地鼠從意料之外的洞口鑽了出來,達裡斯隻是挑了挑眉毛,就拔-槍-射-擊。
他沒打算直接把人打死,于是僅僅瞄準了對方手邊的一塊瓦片。
海爾希翻滾着,險險躲開了這帶有含有警告意味的一擊。
他狼狽地從屋頂上爬起,想要躍到臨近的樓房去——這一帶的破屋之間沒什麼空隙,都是緊巴巴的,非常适合逃竄躲藏。
而原本守在門口的“人間大炮發射”反應很快。在聽到槍聲後,他迅速趕到海爾希的下方,直接将手中的劍鞘投擲了出去。
正中對方面門。
海爾希悶哼一聲,眼鏡差點被打飛出去。
他腳下失去了平衡,一骨碌摔到了地上。
情報販子晃了晃腦袋,還沒有清醒過來,就被人從後面擒住手腕,抓着頭發按到了地上。
海爾希撲騰着,向後刺出藏在手套裡的尖刺,想要作最後的掙紮。
但是他畢竟隻是一個不擅長戰鬥的情報商人,資深的武鬥派玩家輕而易舉就把他制服了。
是幫老媽修玫瑰的時候紮到手的感覺——!
薩西米努力維持住了自己的形象,沒有大叫出聲。
他故作冷酷地闆着臉,希望其他人——尤其是剛剛被自己嘲笑的“最強之盾”不要發現他差點疼哭的扭曲表情。
好在“最強之盾”是一個性格粗糙的暴脾氣,從作坊裡出來以後滿腦子就隻想着給那個陰險的混蛋臉上來一拳。
他也确實那麼做了——海爾希剛剛被人從地上提了起來,臉上就挨了一拳頭,甚至陷入了一個五秒鐘的【眩暈】狀态。
逃生路線被堵的情報販子很快安靜下來,讨好地微笑着,示意自己的順從。
鼻血劃過他彎起的嘴角,流進他的嘴裡。
“惡心死了。”達裡斯一點都不留情面地吐槽。
而海爾希隻是老老實實站在原地,比綿羊還溫順,一點也看不出剛才就是這家夥叫玩家們吃了虧。
遠程觀看的尤彌爾剛剛在臨時小隊的頻道打上了兩行字,想要科普一下這種情況下,應該怎麼做比較合适。
然後就看見有些氣急敗壞的薩西米直接拿着刀子用力插在對方鼻子前面:“我們要找那個’暗影’——你知道不知道那家夥的消息?!”
尤彌爾:“······”
“诶呀······”海爾希狼狽地示弱,但是臉上卻依舊挂着微笑,“就算我真的知道,我也不敢随便和人說啊······”
“最強之盾”表情陰沉:“說了等暗影把你殺了,不說老子現在就把你拍死。”
尤彌爾:“等······”
“啊,所以你們真的不願意給錢嗎?”海爾希可憐巴巴地問,“免費告訴你們的話,我好虧啊。”
尤彌爾:“······”
玩家們都氣樂了。
這家夥膽子怎麼這麼大,鬧成這樣,能留他一命不錯了,現在居然還想開口要錢?
他們真有些懷疑,這家夥會該不會實際上是個玩家,随時能滿血複活的那種。
“嘿,你之前還坑過我們呢!”實際上是個老好人的“人間大炮發射”擺出一副兇神惡煞的臉,威逼道,“我們和你可是有仇的——就是你這家夥,和’暗影’說了什麼話,搞得我們被殺了一次。”
果然,這群“異鄉人”是因為這件事找上門來的。
該死,這件事幾乎全賽法人都曉得了,根本算不上什麼秘密,隻是沒有人會告訴這群異邦人罷了。
現在這幫家夥找上門來,肯定是有誰想要借他們的手殺了自己。
海爾希的腦袋轉得很快。
要怎麼從這些“異鄉人”手裡保證自己的安全?
——有用處,就能安全。隻要表現出比自己身上的那份賞金、以及單純的洩憤更大的價值,就能活着。活着,就能找到機會逃走、甚至翻盤。
自己的用處是什麼?
——情報。
對方需要的是什麼?
——“暗影”的情報。
我有“暗影”的情報嗎?
算不上有······
但是我可以利用信息差,先讓這些家夥放棄動手,給自己留下緩和的餘地······隻有自己的處境稍微安全一些,才能有更多選擇。
至于搬出“規矩”講“道理”、說服那些“異鄉人”······
海爾希根本沒去想過這種選擇。
這和教野生的大猩猩用刀叉吃飯有什麼區别!
在海爾希拼命轉動小腦筋的時候,玩家們在商業互吹“演技不錯”、“彼此彼此”。
肆意屠殺NPC絕對不是一種被幻夢公司鼓勵的玩法。
玩家們如果要擊殺普通的NPC是會受到懲罰的。即使是系統承認的懸賞任務,比起其他類型的跑腿任務,獎勵也少得很——做懸賞任務,都是摸NPC的遺物發的财。
盧瓦爾他們當然不希望為了逞一時之快,背上令人頭疼的懲罰。
但是這并不妨礙他們利用“玩家”的惡名,吓唬那些并不想死的NPC,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玩家們押送着海爾希往地下走。
海爾希被地上的石頭絆了幾下以後,讨好地笑着問道:“能把眼鏡還給我嗎?沒有它的話我看得不太清楚。”
“少嘻嘻哈哈的!”隊伍中的坦克往他的小腿上踢了一腳,以報剛才的一箭之仇,“看不清正好,摔你個屁股敦兒。”
薩西米也警告道:“你得帶我們去‘烈焰酒吧’,地底下的那個,别耍花樣,明白嗎?”
“當然明白,”海爾希應和道,“哈哈,我想我還算得上是那兒的常客?”
尤彌爾有很多想要了解的東西。
他沒有浪費這個NPC有問必答的機會,借達裡斯的口問道:“我一直很好奇······地上和地下的‘烈焰酒吧’,算是同一家嗎?”
海爾希露出了一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神情:“嗯,算是吧。”
“樓上樓下的懸賞,也是共通的嗎?”
海爾希挑了挑眉毛:“我以為你們已經了解過了······确實是共通的,隻是有的懸賞不會放在樓上罷了。”
盧瓦爾無視了隊伍頻道中瘋狂彈出的“好嚣張,不能揍他嗎?”,相當客氣地問:“一般而言,去樓下需要什麼走什麼流程呢?”
比如需要做什麼任務才有開啟這塊地圖的資格。
海爾希愣了一下,似乎沒有想到這群“混亂”的代言人居然會問這種簡直像是好學生一樣的問題:“流程·····賽法什麼都有可能發生,我們并沒有那種死規定。有人帶着進去,或者自己找到入口,都沒問題。隻要你聰明一些,能活着回去······那你就能當回頭客了。”
但是迄今為止,能找到“地下街”入口的玩家寥寥無幾,即使進去了,也不會被歡迎。
“我需要的不是‘進入’的方法——”盧瓦爾補充,“我想問的是,如何才能被‘接受’?”
“額?”海爾希無辜地看着玩家們,似乎是想要攤一攤手表達自己的無奈。
然後立刻被刀子抵上背心。
于是他隻好縮緊身子:“您也不能要求得到所有人的歡迎啊!能進門和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完全是兩回事。不過你瞧,像是‘不死幽靈’那樣厲害的角色,哪怕再不受歡迎,也沒有人敢去趕他。”
盧瓦爾盯着他的臉:“你和他很熟?”
“我一共隻和他說了兩三句話!”情報販子大聲叫冤,“然後我還因此被他盯上,不得不花了一大筆錢,從他手裡買自己的命······”
盧瓦爾皺了皺眉,問道:“他很看重錢?”
“啊,誰不喜歡錢?”海爾希轉了轉眼珠,“不過我也不清楚他到底是怎麼想的。沒有人知道。”
說話間,海爾希已經領着玩家們進入了“地下”區域的範圍。
玩家們看到了所謂的“地下街”。
地下的空間有一種無法掩蓋的壓抑。
來來往往、神态各異的行人,看起來一個個都不好惹。
不時有隐晦的視線劃過,令人感到不适。
氣氛一下子變了······
而對玩家們來說,最大的變化,是一直萦繞在耳邊的BGM發生了低沉詭異的變調。
“這邊這邊,哈哈,正好是熱鬧的時候。”情報販子的語氣簡直像是一個東道主,而不是被人拿着刀子抵在身上的倒黴蛋,“我挺推薦那家餐館,飲料很不錯。不過不太建議點他們的肉排,不是很幹淨······”
達裡斯觀察着周圍,下意識摩擦着火-槍的把柄,有些不耐煩地低聲喝到:“少廢話。”
“哦,我真的隻是在給出一些建議······”海爾希非常慫地微微屈下身體,好像在躲避可能會突然戳到他肚子上的刀刃。
“最強之盾”被這個做作的家夥煩得不行,忍不住想要再踹他一腳。
然而海爾希卻突然蹲了下來,然後飛快地向前撲去!
他之前特地挑選了這個方向,就是為了在混亂當中逃離玩家們的控制。
周圍人不少。
雖然人們都很熟練地退開、防止被殃及池魚,但是依舊有些擁擠,導緻玩家無法不管不顧地用上自己的技能、把這個滑不溜秋的家夥抓回來。
“達裡斯!”
不用隊友提醒,年輕的火-槍-手早已經将擊錘扳到待擊發狀态、同時舉槍瞄準。
子彈穿過人-流,在紛亂交錯的空隙中,精準命中了海爾希的小腿。
海爾希一個踉跄差點摔倒。
他沒敢停下,咬了咬牙,跌跌撞撞地拐進障礙物後面,阻隔了玩家們的視野和彈道。
海爾希在這裡混迹多年,附近有什麼小道早就爛熟于心。
而玩家們的地圖可沒有辦法顯示那些沒有親自鑽過的秘密小徑。
“烈焰酒吧”······很快就到了!
沒錯,海爾希的目标依舊是“餘燼法爾”的酒吧······!
對于現在的他而言,隻有那裡才算得上“安全”。
他不可能永遠躲下去,“玩家”們永遠有讓人意想不到的手段。
和“玩家”進行拉鋸戰,最後肯定會輸。
海爾希明白,一旦被這些纏人的家夥粘上,麻煩就會源源不斷地湧來,無法甩脫。
“玩家”們仿佛有無窮無盡的精力,腦子裡充滿了普通人無法理解的荒誕與混亂。他們會做任何正常人不會去做的事——隻是因為他們想這樣做。
海爾希必須想辦法徹底解決這個隐患——而殺死“玩家”并沒有辦法解決這個隐患。
他必須找一個足夠安全、有強者坐鎮的地方,能夠“和平”解決問題的地方。
找“餘燼法爾”做仲裁的話,雖然不能保證那些瘋狂的“玩家”不會再來找自己麻煩,但總能讓他們稍微收斂一些。
然後,自己再放低姿态,賣個慘、賠點錢,應該不至于沒命······就是可能被訛上。
不過也沒問題,到時候他可以改名換姓、另起爐竈。
賽法人有一千種讨債方式,更有一萬種躲債方式。
因此,他必須在玩家們之前抵達“烈焰酒吧”,然後獲得“餘燼法爾”的支持——或者同情——其實都不需要,隻要酒館的主人願意為他和玩家們提供一個能夠平和談話的機會就行。
然後他隻需要在那裡等待,等待玩家們找上門來。
海爾希一瘸一拐地蹦跶着。
周圍掃過很多目光,但沒有人上前。
在這裡,“互幫互助”這個詞完全是個笑話。
隻要火沒有燒到自己頭上,就沒有人會來多管閑事。
這裡隻有趁火打劫和落井下石。
要不是看到後面追的是一群“玩家”、不願意和這些莫名其妙的家夥攪不清,說不定還會有人嘗試半路截殺他。
但是“酒館”是不同的。
哪怕所有人都不在乎,“酒館”的老闆為了維護自己建立的秩序,也必須站出來制止這一切。
而且,海爾希很清楚,“地下”有不少人對那些“玩家”心有怨念。
雖然不至于因此出手幫助自己,但是也不會給那些玩家方便。
隻要“酒館”客人們的不友善讓那些玩家遲疑,他就能夠擺脫必死的命運。
然後想辦法借“酒館”主人的威力,強迫玩家們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好好談談······
那就是他擅長的部分了。
海爾希有自信,隻要能平等地坐在桌邊,他就能用自己的本事扭轉局面。
唯一需要賭一賭的,就是酒館中客人們的态度。
——或者,由他稍微推一把。
“救命,”海爾希拖着血流不止的腿,雙手扒到了“烈焰酒吧”的門框上,用盡力氣喊着,“那些‘玩家’······他們瘋了!”
即使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的腦子依舊清醒。
海爾希沒有直接明說這些玩家針對的是“暗影”、以及和“暗影”有關的自己。
他隻是傳遞了一個模糊不清的信息。
如果“酒館”裡的客人們以為那些“異鄉人”是來無差别砸場子的,那就再妙不過了。
要是平時,有一點風吹草動的,也許已經有一兩個脾氣急躁的家夥站起來了。
但是此刻酒館内卻是一種詭異的安靜。
海爾希不住地喘氣,讓自己兩隻腳都踏進了酒館的範圍。
然後他才擡起頭,看到了站立在懸賞牆邊的身影。
不會······那麼巧······吧······?
海爾希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放空大腦,讓自己倒在一旁無人的空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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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雕小劇場】
“彩色木乃伊”:所以我還是沒有名字。
“彩色木乃伊”:巫師沒興趣為我出氣,這我能理解——畢竟我隻是一位幫助尊貴的巫師大人們更好更快地賺錢、順便幫他們解決麻煩的工具人。
“彩色木乃伊”:但是您為什麼這麼容易就接受了對方的條件啊!看在我被打了一頓的份上,多要一點錢不好嗎?!
“彩色木乃伊”:好吧,另外一位巫師死亡的真相、還有他老巢的位置,這單生意可能确實值得做······
“彩色木乃伊”:但是您幹嘛對這個“異界來客”這麼和顔悅色啊!他隻是把您當成定位儀啊!和您讨論“異界來客”的特征都是為了迷惑您啊!!!
“彩色木乃伊”:嗚嗚嗚嗚我應該在車底,不應該在車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