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金與顔色淺淡的微綠,如同陽光初臨、生機萌發的春日。不像波斯貓那樣格外顯眼,同時出現在少年的臉上時甚至顯得有種奇妙的和諧感,隻要看過一眼就很難忘記。
貝爾摩德不是第一次見到這雙眼睛。
數年之前,她在霧氣彌漫的倫敦見過這特殊的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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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苺谷朝音語氣複雜,“我真的攤上事了?”
西野女士重重歎了口氣:“你真的攤上事了。”
但凡是真正當紅的藝人,誰沒點深櫃黑粉了?自從苺谷朝音爆紅之後,讨厭他的人可委實不少,經常有寫滿謾罵之語的信件寄到事務所來,甚至有人揚言要寄刀片。
如果是平時,西野女士根本不會在意這種不痛不癢的死亡威脅,隻是這次不一樣……因為這個人真的下手了。
“‘真心話的教訓還不夠嗎?看來要讓你受到真正的天罰,你才會悔悟。’”西野女士棒讀出了恐吓傳真上的文字,“之前圈子裡還出過被潑硫酸的事情……唉,這段時間加大安保力度吧。”
她相當頭疼,苦口婆心。
“這段時間,你就不要經常自己一個人出門了,萬一你真的被那種極端的犯人傷到該怎麼辦?太危險了。”
苺谷朝音心說他怕什麼?他可是正兒八經上過警校的格鬥課的,又是拿到了代号的組織精英,區區炸彈犯他怕什麼?他身上可是也随身帶着炸彈呢,大不了比比誰的炸彈威力更強,該害怕的明明是那個犯人而不是他!
“這麼說,”伊達航神情嚴肅,“那個犯人确實是盯上你了,上次作案也是沖着你來的。”
萩原研二皺眉:“但你是藝人……”
苺谷朝音理解了萩原研二的未盡之意,“也可以不出門,把之後的通告都推掉。”
誰想工作啊?他苺谷朝音打了三份工,能休息他求之不得!
“真的麼?”沒想到苺谷朝音會這麼回答,萩原研二愣了。
苺谷朝音的神情分外誠懇:“隻要警視廳願意幫我付違約金。”
此話一出,三位警官好像立刻覺得杯戶町空中的風景格外好看,看看天看看地,就是沒人敢和苺谷朝音對視。
開玩笑,爆處組和搜查一科每年批下來的活動經費就這麼多,真要拿去賠違約金,往後幾年他們都隻能在辦公室吃沒有調料的烏冬面了。
苺谷朝音看着這眼角眉梢都寫着窮的三位警官,慢慢地歎了口氣。
“所以,你們需要我配合麼?”
他說,
“我也不想一直膽戰心驚地躲着這個人。”
他向來不是那種會畏畏縮縮躲藏起來的性格,他隻會主動出擊,将潛藏中的危險揪出來,親手清除。
松田陣平立刻理解了苺谷朝音的意思。
“你是說,”他饒有興味,“你想當誘餌?”
問出這句話時,松田陣平稍微往前一步,和苺谷朝音之間的距離被瞬間拉近了。
他要比苺谷朝音高出一截,站在面前時苺谷朝音不得不擡起眼睛看他,帶來一點隐約的壓迫感。
苺谷朝音站在玄關邊上,公寓的門是半打開的,遮擋住了照過來的日光。光傾瀉過來,将少年的小半張臉籠罩在日光之中,輝煌與昏暗的分割線在他的臉上格外明晰,虹膜中的淡金色如同燃燒。
這一瞬間,松田陣平才發現——那雙眼睛的特别之處如此昭然若揭。
松田陣平擡起手,握住了公寓門的門把手,他往下按着門把手,鎖扣和齒輪處發出了機械滑動的咔嚓聲音。
這個姿勢多少有些暧昧了——苺谷朝音就靠在門邊,從另一個方向來看的話,松田陣平此時簡直就像是将他半抱在懷裡一樣。
公寓大樓遠處正對面的大樓上,傳出了微不可聞的快門聲。
苺谷朝音的神色沒有一點變化,他語調無比平靜:“說是誘餌也有失偏頗吧?我本來就是那家夥的目标,不是嗎?而且我是藝人,是公衆人物,我會公開露面的場合其實很多,如果沒有我配合,誰都不知道犯人會在什麼時候下手。”
松田陣平沒有立刻回答。
他擡手摁住墨鏡的鏡框,将深色的鏡片稍微往下壓了一點,露出靛藍色的眼瞳,倒映着一點翠金。
苺谷朝音的反應和他設想之中的完全不同,如果是一般的藝人,遇到這種死亡威脅、甚至是殺人未遂,應當相當恐慌才對,但苺谷朝音卻沒有半點害怕的意思,他甚至……有些躍躍欲試。
在苺谷朝音有些驚訝的視線之中,松田陣平握着公寓門的門把手,以緩慢而堅定的态度将那扇門緩緩推了進去,連帶着将苺谷朝音鎖在了那間公寓之中。
日光的光線随着木質門的移動而便宜,直到他被日光完全吞沒。
“讓一般人士冒險的話,”松田陣平的聲音從門縫之中飄了進來,“有失我們警察的職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