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心燈眼神一凜,這火竟是燒到了德妃身上。
“大膽刁奴,德妃娘娘豈是你能構陷的?”德妃身邊的侍女出言呵斥。
“蓉山,閉嘴。”
連夫人眉頭一皺,然而德妃面上卻不見怒色,擡手讓這個叫蓉山的宮女退下,并不慌亂,而是下了座位,跪在殿前,仍是氣定神閑道:
“陛下,臣妾要向陛下請罪。”
在座衆人皆是一驚,那不成這件事情真的是德妃做的?她莫不是瘋了?竟做出戕害皇嗣的事情來?齊刷刷的目光聚焦到她一人身上,就連躲在暗處的明翎都捏了一把汗,抓住瞿心燈的手汗津津的,瞿心燈無奈想撒手,硬是撒不開。
“德妃,你有何罪?”
肅帝面色有些陰沉。
“陛下,方才柳嫔宮裡頭的小太監也說了,今個出來臣妾宮中的宮女之外再沒其他的人接觸,不論是否屬實,這都是發生在長春宮中的事情,臣妾作為一宮之主,此等事情在臣妾宮中發生,那必然是因為臣妾禦下無方管教不嚴,還請陛下責罰。”
德妃三言兩語便表明了她不知下毒一事,用禦下無方——這樣一個不痛不癢的罪責輕輕蓋了過去。
“好了,知道你不知這下毒之事了。但是這個奴才确實和你宮裡的宮女接觸過,這件事情又這麼說?”肅帝道。
“陛下明鑒,既然他說臣妾宮裡頭的宮女要他喝茶,那他定然是見過這位宮女的,不如就叫臣妾宮裡的人都出來,讓他認認臉,看看是哪個留他喝茶,好還臣妾一個公道。” 德妃氣定神閑道。
是這樣的道理,皇帝大手一揮:“擺駕長春宮。”
一夜嘈雜不堪,太後稱身子不适便就先睡下了,隻留下了大太監在旁邊侯着,長春宮裡頭燈火一片,宮女太監站了滿院子,遊龍衛押着唐小善一個個的認臉。
這一個,不是……
這一個,不是……
這一個,又不是……
最後一個,還不是……
唐小善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直至最後一個宮女指認完之後,他的臉色已然是一片蒼白。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誣陷德妃娘娘!說!究竟為何要謀害皇子?你是受誰指使?!?!”
遊龍衛一腳踹在他吧背心,這一腳用了十足的力道,唐小善生生嘔出一口殷紅的血來。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謀害……九……九皇子……”
他痛得幾乎要死掉,一時不知道這樣冤枉的事情為什麼落在了他的身上,巨大的恐懼和絕望萦繞在心頭,隻感覺自己即刻就要死掉,不免想起進宮前家裡差點因為無糧無藥而餓死病死的弟妹。
他弟弟還說以後有了孩子要過繼給他養老,妹妹日後出嫁他也沒為她攢足嫁妝,日後到了婆家,怕是要遭受欺辱……
“啟禀陛下,後面的枯井裡面發現了一具女屍!”
遊龍衛的聲音響起,唐小善像是燃起了一抹希望。
聽到這個消息的瞿心燈眉心一皺,先行一步到了後院,躲在牆頭刺探,便見幾個遊龍衛将一具鮮血淋漓已經僵硬的女屍從枯井裡頭吊出來。
死了有些時候了。
唐小善被押過來認屍,看了一眼又一眼,又哭又笑道:“是她,就是她,是她要我喝茶!”
“德妃!這是你宮中的侍女?”天子面色不悅,在場之人不敢吱聲。
“宮中之人皆有名冊在記,方才已然都在,這一個不是臣妾宮裡的,臣妾不認得。”德妃道。
張震向其餘人等使了個眼色,幾個遊龍衛便在她身上翻找起來,果不其然在她身上找到了個精緻的瓷瓶,将其中的藥倒出來,太醫一驗,果不其然和九皇子所中之毒相同。
确實是這人将藥下在了唐小善身上。
人群中一陣騷動,有個小太監被遊龍衛揪出來,跪在地上顫顫巍巍道:“這是……這是……這是惠妃娘娘身邊的宮女……”
準确是太後宮裡的宮女,不過早些時候撥給了惠妃,表面侍奉,實為監視。
“當真是惠妃娘娘宮裡邊的宮女,你可給我看清楚了?”張震問詢。
那個太監顫顫巍巍道:“确是她不錯,奴才替主子去惠妃宮裡跑過腿,碰見過惠妃娘娘責罰這個宮女,想必是她懷恨在心才蓄意謀害皇嗣……”
被責罰後懷恨在心,蓄意謀害皇嗣隻為報複惠妃,這件事情也說得過去,完成謀害之後嫁禍唐小善,再之後事情暴露,心中懼怕畏罪自殺……
這麼一說,倒也合理。
衆人都松了一口氣,然而現在兇手已畏罪自殺,再也沒有查下去的必要。這事情畢竟是發生在惠妃的宮裡,她禦下無方罰了一年的月俸。唐小善被貶去了辛者庫當值,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
甚至連屍體都沒有驗過,一夜鬧劇就此散場,看客都散去,沒人關注——或者說沒人願意關注再多的細枝末節。
——還能怎麼辦,算惠妃倒黴喽,還能怎麼的?她是太後一派的人,跟在太後身邊侍奉的管齊這會兒都低着個頭在一邊裝蒜,其餘人又幹什麼要沾這一身腥。
張震揮了揮手使收拾屍體的侍衛退下,裡外都由心腹看守嚴實之後,瞿心燈才帶着明翎從牆頭翻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