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軍府高門華屋,齋館敞麗,飛觀鸱尾,迎風拂雲。
這是一處氣派的五進式府邸,這裡連甍接棟,檐宇相承,樓台亭閣,高下錯落。廣梁大門的門檐上覆有琉璃瓦,金銀裝飾的鎏金銅獸形鋪首銜住門環。裝飾成步步錦紋的绮牖盡顯華貴,朱漆的木柱炫着日耀光彩,雕镂着花紋的屋椽映着夜闌箕鬥的星輝。
一處院落内栝柏松椿,枝幹繁茂,藂竹香草,布滿階墀。
白起正站在院中,他力挽九石之重的弩,正瞄準翺翔于九天的一隻蒼鷹,隻聽嗖的一聲弓弩淩空,那蒼鷹泣血般哀嚎一聲,它羽毛震落,長翅瑟縮,栽斜着墜落下來。
大将軍白颙身材健碩,膀闊腰圓,國字臉上一雙虎目,兩峰劍眉,三绺微須,他聲音渾厚,勢如洪鐘,“好!我兒生而有神力,怎屑于與那些顧影自憐,塗脂傅粉的郎君比試?他們九數算得再精也比不上我兒的箭法精準,不愧是繼承了我的衣缽,将來必定也是縱橫沙場、任意馳騁的大将軍!”
白起的黑眸中洋溢着一絲自矜與幾分得意,他朗聲開口,“我定不會讓阿父失望!”
這時家中的小厮來報,“啟禀大将軍,大将軍長史鄧睢求見!正在迎客堂等候。”
白颙一聽來了興緻,他劍眉微翹,揣測到,“可又是集賢樓的事?走!去聽聽看嵇翛那繡花枕頭又搞出什麼名堂來了!”
白颙與白起大步流星、疾風驟雨般來到迎客堂。
鄧睢身穿繡寶相花紋綢緞長袍,腰系天華錦紋飾帶,他面容清矍,唇薄眉濃。他心思玲珑,擅長權謀機變,鼓弄人心,見到二人進來,他祗敬的行禮,“下官見過大将軍!”
白颙連連擺手,“免禮免禮!坐!”
待三人落座後,鄧睢呈禀到,“下官聽聞過幾日在集賢樓有關于指南車的辯論,不如我們也還是派人去打探一番!”
白颙面露不屑,微諷到,“指南車?曆朝曆代的兵法典籍上皆有關于指南車的記載,可誰真正的見識過?還能辯論出花來不成?難不成學那伶人的把戲麾天興雲霧,畫地成河海?真是異想天開!”
鄧睢凝滞了片刻,緩緩開口,“将軍說得有理!可所謂深山藏虎豹,田野埋麒麟。或許真有奇人異士也說不定。上次那卻鬼丸讓太尉大肆斂财的同時還俘獲了人心,這次若真有高人,我們也可趁機拉攏收買,為我所用,豈不妙哉?”
白颙輕哼了一聲,“嵇陟那老匹夫真是人如其名,好!那這次就還讓起兒與令郎一同前往,看看他們到底是不是故弄玄虛,紙上談兵。”
白起與鄧睢同時道,“是!”
鄧睢忖量了片刻,獻言到,“大人,下官有一計,既然他們招募兵武奇才,那我們不妨拉攏一些文人墨客,為大人您寫詩作賦,歌功頌德,傳揚美名。”
白颙欣然應允,“好!這事就交與你去辦!”
鄧睢站起身,躬身行禮,“下官遵命!”
一啼莺舞燕,卉木萋萋的午後,林蔚蔚在院子裡悠閑的蕩着秋千,花兒芬芳,鳥兒啾啾,浮生惬意,随性安然,她不禁歎到,“無思無慮,其樂陶陶,那鄧铄說的也不無道理,這樣的生活簡直賽神仙呢!”
雲霓翩然來報,“女郎,嵇家七郎前來尋你,正在廳堂侯着呢!”
林蔚蔚詫異中帶着一絲歡喜,“嵇翛?他來了!告訴他我馬上出去!”
雲霓盈盈一福,恭敬道,“是!”
簡單的打扮了一下,林蔚蔚夷悅?的來到會客的廳堂。
嵇翛身穿銀絲邊流雲紋滾邊玄衣,頭戴透雕蟠螭卷雲紋玉簪,他身姿傀俄,面如琳珉美玉,看到林蔚蔚,他欣然迎上前,那如琴音和鳴的嗓音悠然響起,“冏冏,這幾日你過得好嗎?”
林蔚蔚神色明豔,笑意融融,“很好呀!你不忙了?”
嵇翛那瑤階玉樹的俊顔上滿是和悅的暖色,“今日你可有想逛的地方?我正好得閑,可以陪你一起!”
她暗暗思忖,‘想去的地方?從前在現代的時候我從未去過酒吧!那不如就去古代的酒吧瞧瞧吧!’
于是她美靥凝笑,怡悅道,“就去酒肆如何?”
嵇翛恂恂有儒者之風,他眉歡眼笑,朗聲道,“好!”
瓊卮巷酒肆林立,人流如織。
這裡郎君們擁吆喝嘹,女郎們嬉笑遊冶,黃發垂髫的小兒們則是圍繞着挑擔的賣貨郎,争吵着要買些甜藕蜜餞。
巷子旁邊的古井旁,一郎君賣力的轉動着辘轳,旁邊的幾位郎君正期待的垂眸觀望着,待那浸于井底的美酒被搖動上來,幾人皆是眉飛色喜,迫不及待的想要一品佳釀。這樣被浸過的酒喝起來沁爽冰涼,很是過瘾。
林蔚蔚覺得有趣,‘這不就是古代版冰鎮啤酒?嘻嘻!古人真是聰慧!’
走進巷子,一頂着圓盤販賣江藕青梅的小郎君與嵇翛跟林蔚蔚擦身而過,一駿馬馱着斜躺其上的已經酒酣意醉的郎君慢悠悠的從兩人身邊駛過,那郎君酲夢不醒,一看就知喝了不少。
巷子中的各個酒肆裡不時的傳來洗盞更酌的聲音,客喜而笑,推杯換盞的的聲音更是四處可聞。
食肆裡販賣着各種各樣的美食,盤兔、野鴨肉、滴酥水晶鲙、胡麻餅、魚鲊,種類繁多,應有盡有。
林蔚蔚看得眼花缭亂,内心感到無比新奇,‘這相當于古代的酒吧一條街吧?真是太有趣了!’
她被饞的食指大動,味蕾全開。眼見這麼多美食,真不知該如何選起,她那紅桃裛露的姣顔上布滿糾結的神情,她看着讓人垂涎欲滴的美食,不禁喃喃道,“都想吃怎麼辦?”
“這有何難?買!”嵇翛喚來了跟在不遠處暗中保護兩人的楊堯,吩咐道,“每樣都買一些!讓冏冏好好品嘗一番!”
楊堯沉聲應到,“是!郎君!”
林蔚蔚拿過一份旋炙豬皮肉,邊走邊細細的品嘗起來。這肉外皮酥脆,内裡鮮嫩,若是配上酒,就更美味無比了,她看好些人駐足在各個酒肆門前,在門口的攤位上拿起酒自飲,于是她也随手拿了一杯,自飲起來。
可她覺得這酒味道一般,比不得她在林府喝的那些佳釀,于是問道,“這酒多少錢?”
嵇翛眉舒眼笑,寵溺的看着她,“怪我,忘記給冏冏介紹了,此酒乃‘歇馬杯’,是與行人解乏的,也可給付不起酒費的人解解饞,是免費的。”
林蔚蔚愣了一下,似是有些詫異,她随即露出了然的神情,“免費的?怪不得味道一般!不過能喝到免費的酒也很不錯了!”
兩人繼續前行,嵇翛滔滔不絕的給林蔚蔚介紹着,“在我們南兮國,幾乎人人都愛飲酒,有言說‘百禮之會,非酒不行。’無論是公宴、家宴、還是野外遊宴,都離不開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