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春宮内,宮女小心的伺候着南籬,讨好的提醒着,“娘娘,前幾日那藏鈎遊戲,皇上抱起您離去,還寵幸了您,這可是開罪了苌修儀呢!”
南籬的臉上沒有了往日的憨态天真,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劍戟森森、籌算頗深的神态,“若不是這樣,那苌楚怎會輕易的動怒呢?我就是要出盡風頭,誰讓她霸占了皇上這麼久,若是一直這樣下去,皇上都要把我忘了呢!”
這時小宦官在門外禀告說:“苌修儀駕到!”
南籬的面上露出了一抹了然又嘲諷的笑,不過她倏的變臉,神色恭敬,态度謙卑的迎了上去,“妾見過苌修儀!”
苌楚不由分說,一個巴掌就招呼了上來,把南籬打得跌坐在地。她神态倨傲,憤然怒視着南籬,“你很得意是不是?竟敢算計我?你宣侍寝,得賞賜,衆美人都成了陪襯,你的風頭可是出夠了?”
南籬慌忙的跪好,她神色惶恐,态度卑微,“妾不敢,自從苌修儀您以一舞博得聖上的歡心,這後宮的姐妹們可都是心服口服,修儀您堪比仙姬,我們姐妹在您面前都失了顔色。妾隻是久不得招寝,太過思念陛下,所以才出此下策,以陛下對您的寵愛,就是要那天上的月亮,陛下也會欣然應允的,妾以後還要多多的仰仗您,請修儀贖罪!不要怪罪于妾!”
聽了南籬的話,苌楚的怒色銳減了幾分,“沒看出來,你還是個識相的!”
南籬情真意切,頻頻示弱,“妾定唯您馬首是瞻,還請修儀您在皇上面前替妾多多美言!”
苌楚面色稍霁,語氣稍緩,“起來吧!别跪着了!”
“是!”
南籬把苌楚引入内室,兩人落座後,南籬吩咐宮女說:“落霞,快把前幾日皇上賞賜的金步搖呈上來。”
“是!”宮女畢恭畢敬,雙手奉上一個錦盒。
南籬打開錦盒,一個金步搖赫然陳躺其中,此步搖工藝精湛,款式臻美,苌楚剛蒙盛寵,還沒見慣這宮中的美物,見到如此精粹的步搖,她也是一愣,被它的華美所震驚。
南籬謙遜恭敬,語氣誠摯,“妾位低人卑,怎配如此好物,現将它獻與修儀,以表敬意。”
“這?”苌楚本以為南籬是為了自矜誇耀,所以才拿出此物,沒想到她竟是要将它獻與她,她着實吃了一驚,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此步搖端部墜有九種花朵缭繞而成的基座,基座上裝飾着一隻振翅而飛的雛鳥。其寶石雕镂,光華璀璨,寓意吉祥,可惜,”說到這裡,南籬竟突然面容郁結,言辭悲戚,抹淚揉眼,邊泣邊訴起來,“前幾日皇上在我這裡小酌了幾杯,酒酣意醉之時,命人拿來此物,本以為皇上是真心寵愛妾,可他竟,”南籬實在難以抑制悲戚之情,竟越發凄慘的哭了起來。
“到底怎麼了,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啊!光是哭有什麼用,可是急死人了!”苌楚很是焦急,她想着既是皇上賞賜的寶物,南籬哭得如此悲戚實在是毫無道理。
“皇上,意态朦胧,把妾錯當成了修儀,竟脫口而出修儀的名号,說修儀與此物最是般配,因特此賞賜此物給修儀。”南籬再也按捺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這?”南籬哭得肝腸寸斷,痛不欲生,可苌楚卻難以自抑的露出了喜色,她一臉得色,緊切的詢問,“這可是真的?”
南籬哭花了妝容,好不狼狽,“千真萬确,”說罷她微顫着從椅子上站起,倏的一下跪倒在地,“别說這裝飾簡單的步搖了,就是那八爵九華,修儀您也是配得的。”
“莫要胡說!”雖是勸阻,可苌楚臉上的得意之色更甚,她眼中的欲望之火瞬間被燃起,有愈演愈烈,星火燎原之勢。那八爵九華可是皇後的專屬配飾,若是她有朝一日得了後位,那整個南兮國的榮華皆會盡收眼底,眼前這區區的步搖又算得了什麼呢?想到這裡,她的眸光異常炯亮,神色也凝滞了,好似那般幻想已然成真,她就是南兮國母儀天下,身份尊貴的皇後。
“妾毫無可依,如今皇上心系修儀,若是哪日修儀高升,還請不要忘了妾,就以此小小步搖來表妾的真心,從此刻起,妾定當鞍前馬後,為修儀效力!”南籬的話語中柔弱中帶着铿锵,好似那飽受風雨敲打還欲要□□的嬌花。
苌楚被南籬三言兩語就消除了心中的芥蒂,她全然放下了戒備,“你是個識相的,地上涼,還是起來說話吧!”
“是!”南籬的眸光中須臾之間閃過一抹精光,待她擡起頭,站起身時,那精光随之消逝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丹心碧血,赤誠忠心。
林府内,雲姬興緻勃勃的對兩位女郎道,“今日二位女郎可是有口福了!府上的腌蟹制成了,晚上就可以品嘗了!”
‘腌螃蟹?天哪!這果然是《舌尖上的古代之美男圖鑒》啊!’林蔚蔚的味蕾被調動起來,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大快朵頤一番,“這腌蟹是如何制成的?”
雲姬笑意盈盈,解說道,“首先把蟹放在水中浸泡一夜,然後再把蟹放在預先煮好的稀糖水中,再浸泡一夜。之後再煮些蓼湯,湯中多多的加入鹽。待鹽蓼湯冷了後,用甕盛半甕鹽蓼汁,把糖水裡浸泡的蟹,移到鹽蓼汁裡面,要注意少放些蓼,若是蓼放得多了,蟹就會壞爛。之後把甕口用泥封起來,二十天後,再把蟹取出來,揭開蟹臍,放些姜末下去,再蓋上臍蓋。最後再把蟹放到坩甕裡面,用原來的鹽蓼汁澆下去,讓水淹過蟹上面。切記要密封,不要漏氣,也不要放在通風的地方,這樣腌蟹就制成了。吃的時候可以蘸上醋汁,别提多鮮美了!”
“好想吃啊!”林蔚蔚一想起那鮮美的味道,就忍不住吞咽口水,她轉而問鄭阿春,“阿春,你想不想吃?”
鄭阿春也是被勾起了饞蟲,她重重的點頭,“嗯!”
本是美好惬意的一個下午,卻被一個尖細突兀的聲音所打斷,“聖旨到!”
屋内的三人皆是詫異,“聖旨?”
她們不敢耽延,立馬湧出了屋子,去外面領旨。
這宣旨的宦官見人都到齊了,就開始宣讀起來,“林氏之女林苾棠,年十有六,溫良柔厚,謙虛謹密,禀祥星月,毓采幽閑,風望端雅,光儀麗絕,現封為女尚書,即刻入宮侍奉,欽此!”
林廷庥接過聖旨,攜幾人齊齊的叩首謝恩,“謝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待站起身,林廷庥隻覺得兩眼一黑,險些暈厥過去,管家連忙扶住了他,急聲喚到,“郎主!”
林蔚蔚也如晴天霹靂一般,她踉跄着起身,腳步僵硬了般,不如該如何自處。
這宦官眯眼瞧着一家人,“這潑天的富貴就要臨到林家了,怎麼都是這樣一副表情,可是有何不滿?”
林廷庥連忙應道,“不敢不敢!”接着他使了個眼色,管家立馬雙手奉上了打點之物,那宣旨的宦官這才有了笑模樣。
“《通典》有雲:‘二品阙翟;三品鞠衣;四品展衣;五品、六品褖衣;七品、八品、九品,俱青紗公服。’這鞠衣,黃桑服也,色如鞠塵,像桑葉始生。貴府的女郎成了三品的女官,真是可喜可賀啊!女官快快換上這鞠衣,與雜家入宮吧!”
“是,公公!”
看着那越行越遠的車辇,林廷庥眼裡噙着淚,一入宮門深似海,那荒淫好色的皇帝豈能輕易放過他的冏冏呢?他嬌滴滴的女兒難道就要羊入虎口了嗎?一想到這,他的心如刀割般難受,早知如此,就應該早點讓她嫁出去,也好過去那深宮中,這可如何是好呢?
鄭阿春也是抽噎着,她淚水模糊了雙眼,泣不成聲道,“冏冏姐姐,我不想讓你走!冏冏姐姐!嗚嗚嗚……你還沒吃腌蟹呢!怎會這樣呢?我好舍不得你,嗚嗚嗚……”
雲姬與雲霓也是抽噎着,看着那車辇漸漸的凝成一個黑點,最後消失不見。
袅袅兮秋風,明媚兮暖陽,天晴氣好,雲淡風輕的秋日裡,林蔚蔚就這樣心情忐忑,乘坐着宮中的車辇,朝着那深宮中駛去,經過堰塘街的時候,她掀起車簾,偷偷看着外面那喜氣熱鬧的場景,“胡餅,好吃的胡餅,快來品嘗。”“羊羹羊羹,美味的羊羹。此乃用羊肉來熬制的羹,冷卻成凍以佐餐,郎君與女郎們可以帶回府中,細細品嘗,鮮甜的羊羹,别有一番風味!”
林蔚蔚内心忽覺悲涼,‘這樣熱鬧的街市難道就要與我無緣了嗎?這一切定是那郡主搞的鬼!桓郎君知道了定然也會為我擔心,我要如何自救呢?皇上耽于美色,荒廢政事,該如何逃脫他的魔掌呢?’
一路上,林蔚蔚都是憂思重重,擔驚受怕,最後她隻好安慰自己,‘林蔚蔚,别怕,你是要成為女主的,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無論困境逆境,你都要加油,勇敢向前沖!’
祗勤殿内,桓逖正在勸谏,“皇上乃真龍天子,為了南兮的國祚,請皇上切莫貪戀一時的美色而罔顧龍體安康,美人傾國,卻也誤國,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