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們的族長。”

獸人的語氣平和，像是在講述真理一樣，神情認真，滿臉的理所當然。

江雲岚卻忍不住一怔，下意識移開視線不去看楓糖他們。

我可以給予，可以愛世上的任何事物，但永遠不要要求給予出去的事物能得到相應的回應。這是江雲岚在漫長的成長中明白的事情。

因為隻要不抱有任何想要被回應的心情，就不會産生失望。

她一直以為自己做得很好，直到現在，她發現她沒有給獸人們留下選擇的餘地。她一次也沒有詢問過獸人們，是否願意和她一起踏上危險的旅程。

她終于意識到，她害怕自己成為待選項，害怕自己的期待落空，于是她沒有給出獸人們選擇她的機會。就像在藍星那時一樣，她沒有留給任何人靠近她的機會，才會成為“溫柔但難以接近的人”。

“……”

江雲岚強迫自己看向楓糖幾隻獸人，張開嘴：“……”

她還是沒能說出卡在喉嚨裡的道歉。

“我知道了。”她這樣說着，暗暗在心底告訴自己。要把選擇交給獸人們，不要代替他們去選擇。

要相信，自己就是值得被選擇的。

“中午了，先來吃午飯吧。”江雲岚彎起眼睛，笑着對獸人們說。

他們看上去比之前瘦了些，暴露在空氣裡的皮膚上也出現了好幾個新的傷口，一定是經曆過很多危險才找到了這裡。

楓紅咧着嘴笑了起來，小心地放下岚。在尋找岚的日子裡，她要算着族裡的食物夠不夠吃，已經很久沒有吃飽了。

還是在岚的身邊好，有岚在的時候她完全不用擔心食物的事情，反正岚會想出找到食物的辦法。

楓紅幾隻獸人擁着江雲岚走回到木輪車旁，等待岚從車裡拿出食物分給他們。

一旁旁觀的豹獸人和松鼠獸人看見他們軟和下來的神情，就知道不需要打架了，友好地讓出火堆的一角，好讓他們過來煮食。

岩石拿到食物，轉過身來便看到他的同族站在自己的身後。

岩多雨手臂一伸，壓着他的脖子，把他帶到火堆旁坐下，詢問他和岩林和氏族走散之後發生的事情，順帶偷偷打探一下岚的氏族。和岩林那個毒嘴巴對話容易被氣到，問話還是問岩石來得舒心一些。

火堆這邊，豹獸人們嘀嘀咕咕，松鼠獸人暗暗偷聽。

木輪車邊上，江雲岚給楓糖他們拿完食物，扒着車子的邊緣，往裡探頭。

秋果坐在車裡，綠衣也躺在車裡。但另外兩隻老年鹿獸人不在了。

“綠青和綠山去哪裡了？”江雲岚扭頭看向楓糖。她的心裡有所猜測，在等楓糖給出具體的答案。

“她們死了，像花掉在森林的土壤裡一樣。”楓糖擡起拐杖，敲了敲腳下的泥土。

被秋果抱着腦袋的綠衣隐隐感覺聽到了岚的聲音，緩慢睜開橙色的雙眸。她睡着的時間越來越長了，她知道她快要和綠青、綠山一樣，回歸到自然的懷抱裡。

綠衣艱難地挪動手臂，側目看着自己抓在手裡的獸牙、石頭和一片像花一樣的葉子。

她呼喊着岚的名字，聲音微弱：“岚。”

江雲岚聽清了她的呼喊，飛快地轉頭對上她的視線。她看到綠衣擡起抓着三樣物品的手，伸出雙手接住綠衣想要遞給她的物品。

“這些，給岚。”綠衣說。

這是她們唯一保存下來的物品。來自鹿獸人故鄉的落葉，在鹿獸人氏族山洞裡發現的石頭，和打敗野獸得到的獸牙。

她們要走了，最喜歡的物品要留給最喜歡的岚。

江雲岚穩穩接住綠衣三樣物品，隻見綠衣安靜地看着她好一會，才開口說：“岚，你帶着它們去到新的栖息地吧。”

“好。”她認真地答應了綠衣。

她會帶着它們去到新的栖息地，像是帶着她們去到新的栖息地一樣。

綠衣放心地眨了眨眼，轉頭望向上方綠茵茵的樹林，蔚藍色的天空。

她在車上看了很久，直到天空後退，森林遠離自己，還是沒舍得閉上眼睛。新的栖息地嗎，好想看到啊，岚找到的栖息地，一定比森林和那片紅樹林還要美麗吧。

“咕噜咕噜。”

車輪轉動着，不停歇地往前走。

拄着拐杖走路的楓糖掏出幾個小小的果子，遞給坐在豹獸人背上的江雲岚，“岚，吃這個。”

江雲岚看到是她遞來的東西，毫不猶豫地拿起來放到嘴邊啃了一口。

“好鹹。”江雲岚被鹹得蹙緊眉頭，很快又松開眉頭露出驚喜的笑。這些果子能提取出鹽分，以後就不用喝獸血過活了。她到現在還是沒能習慣喝獸血，雞血塊打湯她還挺喜歡的，但直接喝血她怎麼也沒辦法習慣。

楓糖看到她把鹽果拿遠，不贊同地看着她，語氣嚴肅地說，“岚，這個一定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