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帕斯垂下眼,似乎陷入了回憶,他緩緩道:“我們相信,命運是一張無邊無際的網,祂編織了每一個生命的出路,但網線之間有無數交錯和空隙,那些就是生命可以選擇的自由。”
三隻眼男子聞言,第三隻眼的眼皮微微顫動了一下,似乎對這個觀點産生了興趣:“自由?在命運的軌迹中,你們居然還相信自由?”
卡爾帕斯的語氣帶上了幾分驕傲:“當然,正是因為命運的網無處不在,所有的生靈才有機會去找到自己的路。雖然我們信奉祂,但我們認為自己不是祂的傀儡,而是有資格在命運的網線上攀爬的存在。”
三隻眼男子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有趣的比喻,但命運終究不可抗衡,無論怎麼攀爬,網線的盡頭還是命運所設定的終點。”
“或許吧,”卡爾帕斯聳了聳肩,“但至少我們可以嘗試,哪怕隻是在攀爬的過程中稍稍改變軌迹。你們不同嗎?你們不也是以自己的方式推動命運的輪轉?”
三隻眼男子擡起頭看向卡爾帕斯,神色複雜:“我們并非推動,而是順應,任何試圖偏離輪盤的人,都必須被糾正回軌道上。無論是君主、英雄,還是一個普通的農夫,都不能例外。”
卡爾帕斯露出些許費解的神色:“聽起來更像是被迫認命。”
愛麗絲站在一旁看着兩人你來我往的對話,終于出聲打斷:“看來你們産生了些許分歧,不過這些差異并不是我關心的重點——”她頓了頓,目光落到三隻眼男子身上,“我想知道的是,你所說的‘順應’,是否也包括接受自己淪為階下囚、被拍賣的不幸處境?”
三隻眼男子的神色瞬間變得肅穆,他低下頭沉思片刻,緩緩答道:“命運之神的旨意,無人可以揣測。如果不幸是不可避免的輪轉,那麼我的職責便是等待,等待它以命運安排的方式結束。”
耶爾眯起眼,冷冷道:“如果命運給你安排的就是一場不會結束的不幸呢?”
男子卻搖了搖頭:“不,會結束的,我已經看到了——這不是已經遇到你們了麼?”
說到這裡,他眉心的第三隻眼陡然張開。
不同于原先隻睜開一點點的倦怠模樣,此時,那隻眼睛睜得極大,緊盯着愛麗絲,瞳仁是流轉着銀光的奇異顔色。
愛麗絲警惕地拿出了魔杖,耶爾和卡爾帕斯也立刻擋在了她身前,卡爾帕斯甚至連一直看自己不順眼的暗精靈也護在了身後。
“你想做什麼?”人魚率先開口質問道,他生怕三隻眼男子會對兩人不利,從而毀了他們族群重歸大海的希望。
三隻眼男子看起來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不同于先前的疲憊和内斂,此時他的目光裡滿含高高在上的玩味,有種看透并掌握了一切的氣定神閑。
“放輕松,我不想做什麼,隻不過是依你們的願望來回答問題而已。”他輕笑道。
愛麗絲眯了眯眼,先是拉住了耶爾肌肉緊繃的胳膊,又止住了準備開口唱歌的人魚,然後突然開口問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不想做什麼?那你也不想抽點什麼麼?”
三眼男子的第三隻眼裡銀光流轉,在愛麗絲話音落下的片刻頓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又恢複了正常。
空氣中漂浮的灰塵陡然靜止,窗外掠過皇宮的細微風聲也在這一刻消失。
愛麗絲發現身旁的耶爾和卡爾帕斯同樣停滞在了她問出那句話的下一秒,保持着先前的動作和神态一動不動,呼吸也暫停了。
三眼男子和她成為了這片空間内唯一可以活動的存在。
“你還是這麼聰明。”他贊賞道。
“看來我沒猜錯。”猜想成真,愛麗絲面色不見驚訝,但也着實說不上好,“前兩次見我的,跟現在這個一樣,還是?”
“前兩次是化身,”三眼男子,不,此時該稱呼祂為命運之神了,“這次嘛,是‘神降’。”
聽到這兩個字眼,愛麗絲眼神微凝。
從伊古比爾口中得知“神降”的事時,愛麗絲還沒有實感,畢竟那家夥現在淪落到隻剩下殘魂,舉止間又一點兒也不像神明。但眼前這個不一樣,命運之神幾次三番神出鬼沒的出手的确很有神該有的逼格和風範,現下由祂親自示範的例子,更能令愛麗絲直觀地感受到何為“神降”。
“他會變成白癡嗎?”愛麗絲問道。
命運之神瞬間就意會到了她在擔心什麼,失笑道:“不會,這是我的信徒,我對待他們向來是很珍惜的。”
“但你可就不一樣了,”祂說,“光明那家夥對自己的信徒都不見得會手下留情,更别提你這個西貝貨。”
愛麗絲眉眼微沉:“你每次出現都必有緣故,這次還特意提起了神降……說吧,你打算在這件事情上做什麼文章?”
“信徒能容納我‘神降’的時間有限,我就長話短說了,不過放心,我沒有謀害你的意思。”命運之神說道,“你之前阻止了光明那家夥的信徒祭祀祂,這很好,不過即便沒有那場祭祀,祂也快要蘇醒了,大概……還有兩年。”
“在祂蘇醒之前,你們必須削弱光明的信仰之力,并且去索拉瓦恩沙漠深處找到黑暗的殘軀,助祂複活。”
“這是無數命運之線中,最有可能阻止大陸毀滅的一條。”
說完這句,愛麗絲便看到那隻銀光流轉的第三隻眼閃爍了幾下,随後陡然熄滅閉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