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爾……

耶爾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想。

他被愛麗絲親昵的動作勾得神思不屬，在英靈殿燈光下變成鎏金色的瞳孔不斷收縮，下意識反手抓住了愛麗絲那隻用尾指勾着自己的手。

這個出乎意料的舉動讓領主微怔，随後輕輕笑了一下。

愛麗絲覺得自己這會兒肯定是有點兒醉了，若是平常，在聽到薩爾蘭當衆提出這樣的話題時，她不說僵硬，也多多少少會感到一些尴尬。但此刻她倚在耶爾的懷裡望着他，酒精和自昨日的勝利後便發酵的野心混合成上頭的興奮感，變成了促使她下定決心的催化劑。

“說話，”她故意闆起臉，“如果不說，我就當你不同意了。”

耶爾愣住了，漂亮的眼睛凝滞成兩枚水光瑩潤的琥珀。

愛麗絲指尖殘留的酒液沾染在他的手心，正順着他的掌紋蜿蜒——卻好像蔓延在他的心髒上一樣。

“您是說……”他的聲線像繃到極緻的琴弦，滿臉都是想确認卻又不敢确認的遲疑。

愛麗絲忽然拽住他的領口，指節擦過喉結的瞬間，暗精靈王像被吓了一跳似地微微仰頭。

這可愛的反應讓愛麗絲輕笑出聲：“你躲什麼？”

耶爾垂落的指尖蜷縮，他看見愛麗絲眼底跳動着比永夜極光更璀璨的星火，那是同自己如出一轍的熾烈——這個認知讓他的心跳瘋了一樣跳動。

……求偶期被喚醒了。

精靈族的傳承記憶在腦海裡沸騰着告訴他。

“主人，您、您想看我，跳舞嗎？”

在某種再也無法抑制的沖動下，耶爾忽然結結巴巴地問道。

愛麗絲看着莫名緊張起來的戀人，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提起跳舞，但看着他的眼神，愛麗絲心中不由微微一動。

于是她點了點頭：“好吧，耶爾，那你就……跳？”

底下的薩爾蘭頓時激動起來——人類領主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可他知道啊，這可是闊别多年再見的王族求偶舞！

二長老連忙招呼衆人讓開場地，然後悄咪咪放出留影魔法，希望能夠偷偷錄下一段珍貴的影像。

但可惜，即便他的王現在處于頭腦發熱的求偶期裡，也依舊敏銳得很——隻是一個眼神，薩爾蘭的留影魔法就爆成了黑煙。

但其他人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一幕，因為他們的目光完全被那對徐徐抖開的精靈翅吸引了。

造物主在上，那簡直是世間最美麗的傑作——

耶爾的背肌繃緊如拉滿的弓弦，伴随着布料撕裂的細微聲響，一對流轉着月華般清輝的精靈翼自他肩胛處破繭而出，輕柔舒展開來。

那翅膀薄得能透出後方燈火的暖光，卻又在燭火中泛着珍珠母貝的光澤，顯得朦胧如霧，基部沉澱着暗精靈血脈特有的紫羅蘭色暈影，向翅尖過渡為熔金般的熾烈，仿佛将暮色與晨曦同時揉碎在琉璃中。

美麗的精靈試探性地輕振翅尖，簌簌抖落的微光粒子在空中凝成星塵軌迹，幾個孩童踮腳去夠那些漂浮的光點，卻什麼也沒能撈到。

而精靈不管他們或失望或驚訝的歎聲，他已經開始起舞了。

耶爾垂首将翅翼收攏成半開的花苞狀，指尖劃過虛空的動作像在撫摸看不見的琴弦，随後竟與宴會廳角落那架豎琴産生了共鳴，沉睡的琴弦突然自主嗡鳴出古老精靈樂的片段。

他旋轉起來，發光的微塵随着翅翼帶起的氣流揚起一片夢幻的顔色，在愛麗絲周身織出一圈流動的光繭。

隔着這片朦胧的光塵，愛麗絲近乎迷醉地看着正在起舞的暗精靈，此刻的他如此美麗，竟讓壁畫中的春神像都黯然失色。

而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向自己遙遙投來的眼神，都令愛麗絲心笙搖蕩，仿佛他不是在跳舞，而是在用翅翼為筆，以空氣為卷軸，勾勒一場肉眼可見的盛大告白。

台下的衆人無不為之傾倒，可注意到這些的愛麗絲忽然後悔了——早知道就不讓他跳了，要跳，也應該私下單獨對着自己跳，不該給這群外人看。

領主一邊坐在寶座上目不轉睛地盯着暗精靈，一邊在心裡陰暗又霸道地想道。

最終，耶爾輕飄飄地單膝落在了地上，他的姿态暴露出汗濕的額發與劇烈起伏的胸膛，仰望而來的瞳膜正倒映着從未熄滅的星火，如燃燒的金流。

愛麗絲突然起身，裙擺掃過那些尚未消散的星塵，在身後拖曳出流動的光尾。

她伸手撥開黏在耶爾頸間的發絲，這個觸碰讓精靈王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近乎疼痛——卻在下一秒驚慌松開，指尖懸在空中顫抖着蜷縮成拳。

愛麗絲沒有在意他激動之下在自己手腕上握出的一圈淺淺紅痕，而是俯身對他耳語道：“我聽見了，你的心跳聲，好吵，吵得我耳朵疼。”

耶爾一怔，但不及他心髒下沉，愛麗絲便緊接着又跟了一句：“要親一下才會好。”

她的長發垂落成簾，将兩人與喧嚣隔絕，因此那句宛若在舌尖含着蜜糖的調笑傳到暗精靈耳朵裡就顯得無比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