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懷春卻并不回答他,隻問了一句:“你不怕誤了明日的早朝?”
這正是他先前拒絕與她行房時的說辭。
鄭純看她認真嚴肅的神情,思及往日種種,羞恥與懊惱齊齊湧上心頭,讓他霎時面如火燒,良久方道:“是我孟浪了。”躺下時卻又小聲說了句,“明日我休沐。”
章懷春聽出他這話裡帶了一絲委屈,不覺失笑。
這郎君難得主動向她求歡,她正要應下,卻又聽他幽幽歎了一口氣:“你若不願,那便睡吧。”說完便欲起身吹滅床頭的燭火。
見狀,章懷春慌忙扯住了他的衣袖,笑道:“我也沒說不願。”
鄭純還有些怔愣,她的身子便已貼了上來,主動為他褪去了衣裳。
她在這暖香四溢的帳内待了許久,雙手也是香的、暖的,貼上他肌膚時,他隻覺團團火苗在身上燃燒,竟惹得他渾身戰栗不止。
他低首垂眸看她,發現她的臉也被這帳中暖香熏得紅似胭脂,終是忍耐不住地哀求道:“懷兒……莫要折磨我……”
章懷春遂收回了手,他也趁勢将她摟抱到了跟前,微微仰起臉去親她绯紅若花瓣的唇。
清心寡欲了許多日子,沾了一點神女雨露,他便不再是人前朗月清風的君子,欲念似野火蔓燒至他全身,幾乎将他體内的水分燒幹,讓他隻能貪婪地汲取她賜下的甘霖。
然而,他這半殘之軀仍是無福消受她的恩賜厚愛,再次在盡興處偃旗息鼓。
他清楚看到她臉上一閃而過的錯愕,但似因習以為常了,轉瞬便又是一副寬容仁慈的模樣,輕輕捧住他的臉親吻他、寬慰他:“斑郎,你做得很好了。”又一臉滿足地笑道,“我很高興。”
鄭純隻是不言不語地将她緊緊抱住了。
他有眼有心,而她的僞裝實在拙劣,他一眼便能看穿——她從未盡興,更從未真正感到高興。
他甚至害怕在行事時看到她僞裝成樂在其中的臉。
他的沉默,讓章懷春心中感到慌亂,仍在試圖安慰:“斑郎,沒事的,我不在意……”
然而,話音未落,鄭純忽繞到了她身後,從身後緊緊擁住了她,嘴唇輕輕含吮着她的耳珠,在她耳邊含糊道:“懷兒,我們再試一回。”
章懷春還未反應過來,雙膝竟一軟,栽向床榻的那一刻,又被他的雙臂撈了回去,她的後背頓時緊緊貼上了他的胸膛。
他扶過她的臉,從後輾轉親吻着她,一面親她,一面道:“懷兒,莫要嫌我。”
章懷春扭過臉欲看看他,他卻擡起一隻手覆上了她的眼,另一隻手依舊緊緊攬着她的腰。
這并不是一場讓她感到歡喜快慰的床帏之事。在他筋疲力竭癱倒在她身上時,她的後背似淋了一場夏日裡的雨,雨水帶着熱意——那是他的淚。
他在哭。
隻因不願讓她看見,他始終捂着臉伏着身子吞聲飲泣着,她也隻能偶爾聽見從他嘴裡溢出的一聲聲斷斷續續的破碎哭泣聲。
章懷春隻覺心被人攥在了手中揉搓,慢慢從他身下鑽了出來。目光落在那幾點血漬上時,她的目光不由一沉,心更是揪成了一團。
他又出血了。
她面色凝重地歎了一口氣,取出絲帕為他擦拭了一番,随後便為他蓋上了被子。她穿上衣裳欲出帳喚青楸送熱湯來,手腕卻被他握住了。
他将将哭過的雙眼似水般溫潤清透,此時卻正驚慌失措地看着她:“别離開我,懷兒。”
章懷春隻覺心酸,眼中熱辣辣的,淚水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滑出了眼眶。
“我不會離開你,斑郎。”她含笑輕聲安撫,“我讓青楸送熱湯和藥來。”
鄭純依舊不願放開她,執着地盯着她的雙眼,問道:“我已與廢人無異,已不是男兒大丈夫,你會嫌我無用麼?”
“不會,我永不會嫌你無用。”章懷春看着他的目光堅定也溫柔,傾身撫上他沾滿淚水的臉,柔聲道,“斑郎,夫婦間的那些事,是錦上添花。即便我們之間沒了這些樂趣,我也不覺少了什麼,你更不用為此煩惱。隻要每日能見到你,我便覺此生無憾。”
聽言,鄭純終是松開了手,卻在她出帳後對她說了句:“甭管母親對你說了什麼,你都不要放在心上。明日,我會與她談談的。”
章懷春回頭看向他,笑着應了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