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還在熊熊燃燒,像是要把整座島嶼都毀燒殆盡。
塞拉菲爾的臉白得像懸停在夜空中的月亮,擡起的睫毛拂過沾滿血迹的臉頰,火光映照着黑發,從中還能依稀看出它曾經耀眼的模樣。
“塞拉菲爾。”露茲遠遠停下腳步,他的沉默和平靜讓她感到一陣心慌。
光從灰色的眸子中消失了,仿佛他的一部分靈魂已經随着公主一起死去了。
“她一定希望你能過得開心。”露茲幹巴巴地說着連自己都安慰不了的話,但她知道必須說點什麼,不然一切都晚了。
也許已經晚了。
“她希望我按照自己的心意活下去,”塞拉菲爾很慢地說,“她不希望我報仇。”
“如果這是殿下的願望,我覺得你應該……”
“但我聽厭了,露茲,”塞拉菲爾平靜地望着她說,“厭倦别人對我說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
露茲盯着灰眼睛,它現在完完全全像塊結霜的冰了,裡面了無生氣,隻剩下渴望複仇的怒火。她知道現在應該勸說他放下仇恨,但她做不到。
易地而處,她隻會更加憤怒。
“冤有頭債有主,”露茲說,“奧特是聽從加拉德的命令,你想要報仇的話,殺這兩個就夠了。”
“夠了?”塞拉菲爾掀起蒼白的嘴角,輕聲的冷笑像深淵裡刮來的微風,“把我逼到這步難道隻有兩個人嗎?”
露茲感覺心髒一沉。他的眼睛在火焰中閃着光,布滿的陰翳幾乎讓它像夜幕一樣漆黑。
“皇帝、教廷、貴族……我曾經護在身後的所有人,”他輕聲說,“為了私心都可以毫不猶豫地背叛我,置我于死地,囚禁我母親,殺死我父親……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露茲?”
她緊緊盯着他,看着曾經璀璨的靈魂熄滅卻束手無策,“你不是這麼殘忍的人。”
“你說惡魔也許沒那麼糟糕,所以我決定試試,”他不帶感情地說。
露茲閉了閉眼睛,“你想做什麼,塞拉菲爾?”
“這片罪惡的大陸,沒準更适合惡魔居住。”
“我的意思是惡魔裡也有好的,”露茲睜大眼睛,“不是說要堕落到跟最醜惡的惡魔一樣!”
“我是在母親面前殺掉孩子的劊子手,你不是一直這麼認為嗎?”他沒感情地笑了下,“所有我以前想保護的人都這麼想。在所有人眼裡,我就是那個最醜陋的惡魔,那麼就如他們所願。”
他的話音剛落,身影一閃。
露茲追着刀刃閃過的白光望去,看見不知道什麼時候躲在角落裡的克雷爾。
他原本想等人都走後再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沒想到塞拉菲爾早就知道他躲在這裡。
水元素護盾在龍焰的溫度下發出咽氣似的噗嗤聲,脆弱地消散。眼看刀刃就要刺到眼前,岩石投下的黑影像活物般拉長,從地上掀起拉住寒光逼人的刀刃。
“讓開。”塞拉菲爾提着刀說。
“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氣,”露茲大聲說,“但你總不能見一個殺一個吧!”
他看着她的臉,然後感到不可思議地問,“你覺得我濫殺無辜?不妨問問是誰打開的裂縫。”
露茲倒吸了口氣,裂縫邊的惡魔尖叫聲還萦繞在耳邊。但她不能讓開,殺一個不會止住塞拉菲爾殺戮的步伐,隻會讓他在複仇的深淵越陷越深。
他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朝她伸出手,耐心地喊她名字的人,于情于理,露茲都不希望他繼續堕落。
“讓開。”
露茲搖搖頭,她想到夢境中在天際一躍而起的黑龍,感覺現在的每一步都在往那個人間煉獄滑去。
他的眼睛裡有什麼情緒很快地閃過,像是失望或是其他更難以言喻的感情。
露茲沒有看清,指揮影子掃開克雷爾,但自己躲避的速度慢了半拍。
刺痛從胸口傳來,熟悉的匕首尖刺進了露茲的皮膚。刀尖進得不深,在紮破的第一時間就停住了,但露茲還是覺得好疼。
她不覺得塞拉菲爾是顧念往日的交情,而是因為其他原因。在他的胸口,跟露茲被刀刺穿的位置一樣,鮮紅的血液以那點為圓心蔓延開來。
在露茲的目光中,塞拉菲爾後知後覺地看向胸口的血迹,愣了幾秒,垂下的眼睑遮住了灰眸中閃過的複雜情緒。
他沉默地收回手,匕首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當啷聲。
露茲擡頭再望去時,隻看到消失在裂縫中的塞拉菲爾。
他抱着公主的屍體,黑發被深淵的狂風吹起,宛如兩隻漆黑的翅膀。
裂縫在他背後慢慢縫合起來,來不及返回的惡魔們都被突然大盛的火光燃燒殆盡。
“謝謝你,露茲。”克雷爾小聲說,“你又救了我一次。”
“我不是為了救你,”露茲說,彎腰撿起匕首,卻發現沒有刀鞘,隻能暫時插進外衣的口袋裡。
“我是……”克雷爾咬了咬下唇說,“打開裂縫是被脅迫的。”
“這是你的選擇,不用跟我解釋,”露茲說,“而且火在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