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驚鶴笑了幾番,卻忽然見自己微信亦是來了幾條消息。
母親:“今天回來吃頓飯。”
驚鶴:“我不在廣城。”
母親:“别撒謊。你父親想見你。”
沈驚鶴手像是被誰揪住了一樣,一行“對不起,擇不到時間”頓了許久還是沒發出去,最後換作了一個單字。
驚鶴:“好。”
那邊路鶴深結束了和路雲錦的今晚吃啥讨論會,轉向沈驚鶴:“來我家吃頓飯?……不是見家長哈。”
……畢竟哪有談戀愛第一天就見家長的。
沈驚鶴眸色略有動容,但須臾後他搖了搖頭:“不了。我母親叫我回去吃飯。”
“行啊。”路鶴深道,“和家人好好聯絡感情去吧。”
沈驚鶴笑了笑。
仲夏傍晚,天染紫霞。
别墅區裡倒算安靜,道旁的樹影花色在殘光下更顯韻緻。
沈驚鶴已經很久沒回來了。
具體的,大概自上大學後的四年都沒再與這一處地方有接觸了。
他按下門鈴,過了陣,門内傳來了腳步聲。
屋子裡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沈夫人在沙發上的背影。
“我來了。”沈驚鶴說。
沈夫人轉過頭來,雖說臉上還是一貫的沒有笑臉,卻也緩和了許多:“嗯。還在備菜,你等等。”
沈驚鶴隻打算在這吃頓飯就走,或許是長大了,心中對少時的事更加如鲠在喉,在這裡便是一秒都不想多待。
他聞言隻道:“他呢?”
他指的是沈時明。
換作平時,沈夫人必是會責備他一番,但此時卻隻是垂眸:“在書房那。怎麼了?”
沈時明在這個家的房間,都是空着的,就算有幸回來一次,也不絕過夜。
也不知沈夫人是何心理,每隔一個月就會叫家政阿姨打掃一遍,有時候還會坐在裡面發呆。
沈驚鶴對于沈夫人的感情是純粹的抵拒,但他對沈時明的感情卻很迷茫。
小時候就不提了,少年時期唯一能見面的契機,隻有鋼琴。
沈時明哪時候抽着時間,就會來找他,聽他彈一曲子,留下一個批評或勉贊後便又會離開。
沈驚鶴搖搖頭:“沒什麼。”
他很早就覺得,他們這一家三口,聚在一起好像都是身不由己。
開餐後,家政阿姨去叫了沈時明下來。
沈時明望着坐在餐桌對面的沈驚鶴,開口第一句不是全天下父母看到許久未見的孩子後的通用話語“瘦了”“累了”“我們都很想你”,而是不鹹不淡的一句:“什麼時候畢業?”
沈驚鶴一笑:“快了。”
沈時明舀了舀碗中的湯,又問道:“聽說你是專業裡最優秀的學生……待會上樓彈一曲我聽聽。”
沈驚鶴仍是笑着:“對不起,我還要趕着飛機回首都去。擠不出時間了。”
沈時明聽他這樣說,倒也沒強求什麼,隻是那雙多年商人而練就的眼睛不住地上下打量着他。
沈驚鶴拒絕了沈市明後,倏忽間感到心中寬了不少。
以前的他是沒有拒絕的權力的。
這頓飯吃的格外尴尬。
除了開頭兩父子的幾句話和沈夫人後面淡淡的問話外,無人再開口說話,桌上的氣氛隻剩壓抑。
沈驚鶴吃的不多,說了句“我走了”便推開大門,給路鶴深發了條消息,問家裡還有他的名額麼。
雖說他在廣城也有房子,但他不大想一個人待着。
想見見,他喜歡的人。
路鶴深沒回他消息,也許是在吃飯或和家人在一起,他不知為何忽然覺得有些許怅然若失。
阿鶴和家人在一起的時候,應該不會像他一樣。
剛走出家門,卻見到了個熟人。
“沈驚鶴,我蹲你好久了,給你發消息沒看到?”那人原先是坐在樹下的靠椅上的,看到他出來蹭地一下就站起來抱怨。
“沈驚世。”沈驚鶴擡眼來看他,嘴角不免帶了些嘲弄之意,“蹲我幹什麼?我不是單身了。”
沈驚世,這名字一聽就知道,是沈驚鶴兄弟。
兄弟倒是真兄弟,隻不過是同父異母的罷了。
那位林小姐的孩子。
沈驚世“嘁”了聲:“放心,我不想骨科。”他複又道,“考慮得怎麼樣了?别說還沒想好,給你四月兒了。”
“當然不會沒想好。”沈驚鶴極有風度地說,“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