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死灰的潘玉蓮看着聽梅關切的神色,她張了張嘴,可到底沒有說出以貌取人的話來。
人教人學不會,事教人一次會。
這十幾年在潘府的生活,像是無數個巴掌來來回回重重的扇在潘玉蓮臉上,真真切切教會了她禍從口出的道理。
她是個什麼身份,哪有對皇帝挑三揀四的道理?
潘玉蓮絕望的閉上了眼。
“我不舒服,先回去休息吧。”
見狀聽梅沒有繼續問,無論如何做決定的都是潘玉蓮,她隻小心的扶着潘玉蓮順着來路回去。
*
如今還不是六月的天,老天爺的臉色卻變得快。
剛還是晴日風暖的玉宇澄明,這會子忽然就陰沉沉像是裹着墨汁壓了下來,一陣比一陣緊的風催的原本還蠻有閑情逸緻的秀女們匆匆回了永巷。
“什麼天啊,真是叫人悶氣。”
叫驟然變臉的老天爺趕回來的何玉珊,一邊拂着衣袖進屋,一邊還十分不高興的埋怨。
一直沒出屋的鐘妙珍見何玉珊回來,十分自然的沖她點點頭,随後低着頭繼續翻着手上的書。
一臉郁氣的何玉珊正要說話,冷不丁的卻瞧見了潘玉蓮。
記着出門的那茬氣,何玉珊便也不再搭話,悶着臉甩着帕子坐在榻上。
于是癡癡然發呆的發呆,看書的看書,生悶氣的生悶氣,一晃就晃過了一個下午。
陰雨天夜色來的快,秀女們也休息的早。
隻這伴着雨聲的黑夜裡,繡帳内的人睡得并不安穩——
【恍恍惚惚間忽的就到了一處金碧輝煌的金殿内,上頭響起了唱名:
“宣秀女潘玉蓮觐見——”
是了,該選秀了。
在睡夢中迷迷糊糊忽略了一切不合理的潘玉蓮眉眼含笑,扭着腰滿心歡喜的上前,掐着嗓子嬌滴滴的道,:“參見陛下,陛下皇上萬福金安。”
外頭原本還亮着的天色忽然間就昏暗了下來,像是要下雨。
潘玉蓮下意識的一擡頭,卻見一坨身形臃腫的龐然大物直勾勾盯着她笑,随後更是一步步從禦座上走了下來。
随着這龐然大物的移動,周圍的一切都像是地動山搖般的搖晃了起來。
!!!
驚吓過度的潘玉蓮腦子空白了一瞬,随即拼命甩着僵直的手腳狼狽爬起身,扭頭就跑。
身後傳來呼哧呼哧的喘息和黏膩的仿佛能挂在身上的笑聲,:“美人,朕的美人跑什麼?”
粗重的呼吸聲離得越發近了,仿佛那氣就吹在脖頸處。
滿眼恐慌,眼淚橫飛,連吃奶的勁都使出來的潘玉蓮卻怕什麼來什麼,她不慎跌倒在地,渾身都動不了了。
“美人兒。”
随着笑聲,這坨臃腫的身影宛若鋪天蓋地的壓下來,天空閃過驚雷,雷光清晰的映亮那張猙獰橫惡的笑臉——】
“啊啊啊啊!!!!”
伴着窗外雷光一同響起的是潘玉蓮撕心裂肺般的尖叫聲。
“嘩啦——!”
床簾一下就被掀開了。
怒氣沖沖間踩着繡鞋,披衣持盞而來的何玉珊掀簾喝道,:“潘玉蓮!你白日鬼叫,夜半發瘋,你成心是要......”
昏黃的燈火中,猝不及防就對上了擡首望來那雙顫顫泛紅盈淚的眼睛。
素衣烏發,羸弱粉盈,宛若頂級蚌殼中孕養的珠貝,不知不覺間被撬開外殼,不得已吝啬的透出點被柔軟蚌肉包裹的珍珠粉光。
呼呼,燭光微搖,斑斑淚光碎了,流動着要晃到人心裡去。
不聞聲動,淚眼朦胧,哀哀嫚嫚,慌慌惶惶。
“可是睡夢裡叫雷聲給驚着了?”
在何玉珊默然無聲之際,混若木魚一敲一響般的鐘妙珍竟是難得的開口了。
她一面安撫着驚魂未定的潘玉蓮,一面又寬慰着盛氣而來的何玉珊。
夜裡各處的秀女那都是不留宮人的,又是這般電閃雷鳴的雨夜,倒少了許多的事端。
到最後何玉珊也不知自己是怎麼重新躺回榻上的,隻閉上眼,卻恍惚間想起她曾看過典故中的那句—— “阿子,我見汝亦憐,何況老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