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搖頭,對着榮妃道,:“行了,你起來吧。”
看榮妃起身時偷偷擦眼淚的舉動,薄皇後擡手叫冬英扶人坐下,語重心長的道,:“當年還在潛邸的時候你就陪在陛下身邊了。”
“入宮後陛下賜你長春宮居住,就連你封妃時的封号都是陛下親自拟定的......可想而知,陛下對你卻是寄予厚望的。”
“可你呢,如今行事卻愈發失了分寸。”
“你在宮中這些年,可知有妃嫔下令當庭杖責宮人的規矩?”
“即便宮人真犯了錯,自有慎刑司的掌事處置。”
“你是一宮主位,再過幾日秀女都要入宮了。”
說到這,薄皇後的語氣沉了些,目光更是定定落在榮妃身上,:“這次入宮的秀女,可是太後她老人家從選秀開始就一直上心的.......你該知道輕重。”
皇後的這番話聽得榮妃悄悄擦着淚的手一頓。
随後她起身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禮,:“是,臣妾知錯了,全憑娘娘吩咐。”
見榮妃知錯,再者過兩日又是秀女入宮的時候,薄皇後顧念榮妃的面子也沒重罰,隻罰了她兩個月的份例。
領了罰的榮妃心頭一松,她安穩的坐了下來,喝了幾口茶又磨蹭磨蹭等眼睛的紅痕不那麼明顯了才告退。
......
夜裡,草草用過晚膳的薄皇後還翻着手上的花名冊,上頭拟好的是新入宮秀女們的進宮後入住的宮室。
這次入選的秀女共有九人。
旁的倒沒什麼,唯獨那對頗得太後娘娘青眼的‘妙人’卻出了點岔子。
相處這麼年,薄皇後深知太後娘娘的性情,她老人家被恭恭敬敬的伺候着養尊處優這些年,自然最愛面子。
這次潘氏女當街罵哭何氏女的事,明面上太後娘娘沒什麼表示,但實際上老人家顯然很是惱火,不僅出手壓了位份,現下更是連住處都安排在了......
“娘娘,小黃門來傳,陛下的禦攆往坤甯宮來了。”
聞言薄皇後合上了手裡的冊子,去了前殿。
今日是大朝會,忙碌了一整日的明崇帝是踏星乘月而來。
宮人奉上茶湯後很快就退了出去,明崇帝半靠着榻上,他閉着眼捏了捏眉心,淡淡的道:“今日長春宮裡又鬧得什麼。”
早上長春宮裡發生的事薄皇後雖然有意壓着,卻也知道瞞不過皇帝。
這會兒她三言兩語就說清了來龍去脈。
說到最後薄皇後放緩了口氣,:“榮妃雖然有錯,卻也算是事出有因。”
“臣妾已經罰過榮妃了......被責打的宮人臣妾已經命醫女去看過了,待養好了傷就挪去花鳥司當差。”
聽完薄皇後的處置,明崇帝沒有再說什麼。
安靜片刻,薄皇後又适時地提起了關于秀女入宮的事,還命冬英送上了名冊。
而明崇帝的心思顯然不在上面。
他擺擺手,甚至連看都不願意看一眼,隻道:“行了,既已定好就不必改了,入宮後叫她們學好規矩再觐見。”
從前秀女們中選入宮後顯然沒有繼續學規矩的一說,顯然,長街上罵哭秀女的事也叫陛下知道了。
薄皇後沒有多言,點頭應下了。
冬英看了眼薄皇後,見人點點頭,便無聲地捧着冊子躬身退了出去。
内殿隻剩了明崇帝和薄皇後。
燭火映照的灰影拖長,蔓延在刻着如意吉祥紋飾的窗棂上。
靜谧的宮室内,透過燈罩映在明崇帝的臉上的昏黃燭光仿佛削弱了那層帝王的端嚴若神,淡漠冷肅,恍惚間透出淡淡的疲憊來。
今日的大朝會上熱鬧半分不減。
當年奪位之争兇險,但誰叫先帝的子嗣頗多,因而明崇帝登基後,還活着的手足有不少。
按說這些人大多都早該打發出去就藩,免得在朝堂上借機攪弄風雨,但壞就壞在明崇帝膝下無子。
這下可真是有皇位要繼承了。
便是骨肉親子對着這個位置殺紅眼的都不在少數,更不用說隔着一層的子侄了。
最怕的就是誰都有可能。
欲壑難填。
一個個表面上說的冠冕堂皇,但很難說私底下用皇帝無子這個借口讓自己心安理得的私欲有都多少。
宗親藩王私底下掐得眼紅,還有朝堂、地方上的文官武将,清流權貴,姻親世家統統攪合在一起......
現如今明崇帝壓着,朝堂上維持在一個詭異的平穩中。
這幅平穩的狀态,誰也不願貿然打破。
因而即便明崇帝對一些混在朝堂的無用官員不滿,對他們的德行知道一二,行事卻也頗有幾分掣肘。
牽一發而動全身啊。
明崇帝微微仰着頭閉目靜神默然時,薄皇後就這麼望着明崇帝的側臉,安靜的陪在一旁坐着。
直到明崇帝睜開眼——
他臉上的倦色仿佛從來沒出現過一般,面色淡淡的端起茶盞,:“誠王世子妃送了牡丹來?”
薄皇後回過神,笑着道:“是,前個兒世子妃入宮請安,又專門送了異品舞青猊來。”
......
冬英候在殿門口,聽着殿内帝後隐約的說話聲,她擡頭看了看天空,素月清輝,晚星密布,想來明日是個好天氣。
後日......
後日秀女就該入宮了。
想想那位‘骁勇異常’的潘秀女,嗯,真想看看真人是個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