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府
“夫人,夫人,夫人.....”
一手夾着官帽,一手撩着绯紅色官袍衣擺的潘老爺額上汗珠密布,他一聲聲的喊着人,腳步匆匆沖進了甯豐堂。
聽着動靜的林夫人忙從裡屋出來。
順手打發了下人離開,看着潘老爺這般慌慌惶惶的神色,林夫人略一思索,随後便蹙着眉道,:“老爺,可是四......可是咱們小主,在宮中又出了什麼事?”
顯然潘玉蓮入宮後第一天就扭傷自個兒的事,潘府也聽着了信。
說起潘玉蓮從莫名其妙中選到回府,再到内監來府中宣讀入宮後的位份......府裡就沒一個氣順的。
按說潘老爺是個五品的京官,按着慣例和顧忌體面的意思,中選入宮的姑娘位份即便不是六品,七品總該有了吧?
可偏偏,潘玉蓮入宮後就是一個區區八品的寶林。
如今大晉朝裡後妃的位份有多難升?
除過大差不差侍寝後升一級......從前還有個母憑子貴的由頭,皇子也好,公主也罷,總歸是個體面的原因。
可現在呢?
官員們私底下都覺得明崇帝重規矩,好面子,這樣的皇帝陛下不會大咧咧的說因着哪個宮妃伺候的好他就給人晉位。
貴人們那要的都是體面,像是侍疾之類的理由就顯得光鮮亮麗的多,但宮裡統共就皇帝、皇後娘娘和太後娘娘三個正經主子,總不能輪流身體不舒服要人伺候。
因而這體面的借口就得給得聖心的人,像潘玉蓮這樣的就甭想了。
潘玉蓮這個不争氣的本就位份低,甚至一入宮,光養傷就他*的養了兩個月!
想起這事,本就抑郁煩悶的潘老爺将官帽往桌子上一丢,整個人跌坐在椅子上,滿是懊惱又後悔的重重歎了口氣。
“早知當初就不叫她入宮選秀了!”
宮中若是出點事,落在潘府的頭上那确實是大事。
林夫人拉住潘老爺的衣袖,仔細問道:“老爺,玉蓮到底是在宮中出了什麼事?”
說着林夫人還下意識描補着出主意,:“您也知道她這性子......不過雖說玉蓮脾氣是淺薄張揚了些,卻慣來也是個能看清眉眼高低的,這次她是不小心沖撞了哪路貴人?”
“宮裡若是使不上勁,可能托人去府外幫着說和說和?”
潘老爺擺擺手,:“玉蓮?不是她的事,她在宮裡還好端端的待着呢。”
一聽不是宮裡的事,林夫人霎時松了口氣。
又看潘同典明明是急慌慌的來,這會兒偏繞來繞去的賣關子,林夫人也不慣着他,轉身自己坐在了椅子上,還伸手端了茶盞。
屋内一時安靜了下來。
潘老爺看着林夫人有些不快的冷淡臉色,自己又長長的歎了口氣。
他靠在椅背上,一隻手捂住了眼睛,痛苦的道,:“夫人,信王孫,信王孫進京了,明日就要入宮了。”
信王孫?
哦,提起這位林夫人也有印象。
“可是民間尋來的那位?”
看潘老爺神色痛苦的點點頭,林夫人越發奇怪了,她不解的道:“這人尋回就尋回了,他要進京或是入宮和咱們府上有什麼幹系?”
“他,他......”
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的潘老爺放下了手。
他半癱在椅子上,臉色發白的看着林夫人,:“夫人,你,你還記不記得,去歲,去歲仲冬(十一月)時拿着我爹留下的信物來咱們府上的那人?”
“這人.....我記得啊,好端端的,老爺提起他做什麼?”
為着這事,林夫人當時還十分不敬的悄悄埋怨了兩句潘老爺子,要報答恩情,什麼樣的法子沒有?
一個連溫飽都成問題的泥腿子,文不成武不就,哪怕他有點上進心,考個秀才的名頭呢?
連民間的平頭老百姓都知道嫁漢嫁漢,穿衣吃飯的道理。
即便要定親的是府上的庶女,可到底在眼前金枝玉葉的養了這麼多年,斷然沒有眼看着叫人這麼作踐糟蹋的道理。
因而對于潘老爺沒有應諾婚約反倒将人打發走的舉動,林夫人是十分贊同的。
提起他做什麼?
潘老爺倒是想不提,一個泥坑裡刨食的賤民上門來求親,府上毀約.....這麼丢臉的事豈能傳出去?
一個賤民而已,潘府自然是能壓得死死的,半點風聲不露。
可現在......人搖身一變成“龍孫”。
想想當初府裡對着這位王孫是如何毫不留情的翻臉、威逼利誘間輕蔑又刻薄至極的羞辱.....
再想想府裡那幫龜孫們為了表忠心,是如何鉚足了勁,使着下三濫的龌龊手段收拾人下的狠手......
‘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