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聽了裴自恕的話抿唇一笑,又一想,幾位道長不遠千裡過來,又怎會不帶幹糧,也就不再客套,将數月前的事緩緩叙來。
“那天是上元佳節。本是喜慶的日子,卻因村裡接連死去兩個孩童,加之幾個月的幹旱,大家都沒了興緻慶賀。可村長還是讓每家每戶出一個人聚到一起。村長說‘趁着上元節,我們一起祈求上天早降甘霖’。我爺爺聽了此話便也就去了。回來的時候,就遇到正月初十死去的那個孩童幽魂。”
冷靈:“正月初十?”
阿離:“對。上一個孩童死去的時間是去年冬月初十。期間,剛好兩月。”
冷靈颔首,阿離所說與齊歎所言無差。
如此推測,若是再有孩童被殘害興許就是三月初十。
一想到這個時間,冷靈眸光微垂。昨天乃上弦月,即三月初六,那麼也就隻剩下三天。幸好她用了日行千裡術,沒耽誤時間。
冷靈擡眸看向阿離,正色道:“時間緊迫,我現有幾個問題,阿離姑娘,煩請你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阿離見她面色嚴肅,不禁跟着緊張起來,道:“小女都聽冷姑娘的。”
“好,”冷靈道:“那麼請告訴我,兩名孩童是男是女?多大年紀?雙親可在,關系如何?孩童于何處丢失?你們又是從哪裡得知他們被殘害的消息,可曾看到屍身?”
“……”
問題問完,屋内一時寂靜,幾道視線全都投向冷靈。
冷靈不動聲色,心裡想的卻是:都看我做甚,這些問題不都應該先了解清楚麼。
這時,裴自恕走到她旁邊,輕輕扯了一下她的衣角,低喚:“師姐……”
冷靈看他,道了一字:“說。”
“……”裴自恕本想勸師姐不要如此緊逼,對上她的目光後,話變成了:“我,我其實也想問這些,阿離姑娘,還,還請告知!”
阿離頓了一頓,而後點點頭:“……好。”
裴自恕吐了口氣。
暗想這幾日師姐對他還算關切,以至于他都忘記師姐以前的性子了,方才的目光真是吓着他了……
裴自恕自生下來便備受寵愛,加之他又天資聰穎,家中上下,無人不喜愛他。隻是後來裴氏沒落,家裡人無力保護他,也不想他涉足玄門與鬼道的争鬥,便将他送到了齊天門。
進了師門後,師父雖覺得他多話,但對他倒也算關心愛護,隻有一人不把他放在眼裡,便是他的師姐:冷欺雪。
裴自恕剛進師門那會兒不過也就十歲,又愛玩又好奇,很想親近師姐。可每每碰上她冷冰冰的目光後,便是有心也沒膽了。那時候的他心想師姐真是人如其名。性情冷淡,宛若冰雪。
若不是有一次他同師姐一起采摘靈藥,險些掉下山崖,師姐出手相救,他興許會一直覺得師姐這個人的心是冰做的。
隻是他知道師姐外冷内熱,旁人卻是不知的。所以見阿離被問得面有焦色,他想讓師姐稍稍溫和一些,不過才開口,便吓得冷汗都快出來了。
他暗道:“再不能幹擾師姐。”
冷靈露了個疑惑的表情,還是不明白衆人為何都這麼看她?事情緊急,當然有什麼說什麼。她道:“阿離姑娘,請。”
阿離“嗯”了一聲,一一回答:“那兩名孩童皆是男孩。六歲。雙親都在,關系如何,我就不知了。至于是在哪裡丢失?我聽其他人說是在村口大梨樹附近那口井。不瞞冷姑娘,我心性膽小,一直都沒去看過那兩名死去的孩童,也就不知他們的屍身如何。隻聽說死相凄慘,好好的小孩,隻剩下血骨。”
冷靈聽到大梨樹時,眼角略抽了一下,道:“你爺爺是不是也是在大梨樹那裡撞見了孩童幽魂?”
“是的!”阿離道:“所以昨日你們問起道觀,我們這裡的人都不太想提起。”
冷靈又道:“第一個孩童死在那口井裡?那你們之後有沒有提醒讓村裡其他小孩不要靠近那裡?”
常理來說,一個地方發生了命案,衆人都會規勸遠離命案地點附近。若是小孩,更會叮囑。必要時刻,也可能采取強制手段,所以冷靈問得完全合理。
阿離道:“有的。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也正是因為這口井,才讓我們确定哀命村是招了邪祟。”
聽此,冷靈明白了。
若是第一個小孩死在井裡,興許可以說是失足掉進。
可時隔兩月之後,第二個孩童還是那口井,那就巧到蹊跷了。
須臾,冷靈道:“我猜測下,是不是即便不靠近,或者說,便是把孩童關在家裡,哪怕把他捆着,也會被帶到那井裡?”
阿離道:“倒是沒有捆。隻是第二個小孩,确實本來好好待在家裡,莫名地就到了那口井。”
裴自恕聽到這裡,身上都起雞皮疙瘩了,不免朝師姐又靠近幾分。
阿九見勢,也貼近。前面道士姐姐質問他,讓他不敢再親近,現在剛巧有了理由,他小聲道:“道士姐姐……我……我怕。”
冷靈:“?”
你怕?
她瞥了他一眼。
阿九漆黑的瞳孔晃了晃,一副确實害怕的樣子。
冷靈拍了拍他小手,說:“你怕麼?你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