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沒有不對。
但容易讓我師弟憤怒。
冷靈蹙了蹙眉,道:“裴自恕,我數到三,你若不開門,我……”還沒威脅完,門開了,人也閃得夠快,留給她一個氣呼呼的背影。
裴自恕也不睡了,盤腿一坐,背對着她烤火,不理不睬。
冷靈默默地将剩餘的話吞了回去。
這時,一陣破钹般的叫聲驟然響起。
樵夫本在觀後院子歇息,聽到動靜之後,急忙跑到前面,見段玹出現在觀内,先是一愣,然後一張嘴便像那洩洪的大壩,連連怒罵:“你這卑鄙無恥下流下賤殺千刀的小人,你跑來這幹什麼?你還嫌害得我們不夠!”
他這一罵,另外三人懵了片刻。
還是裴自恕最先回神,鼓了鼓掌:“罵得好。多罵,愛聽。”他生于名門世家,罵人也隻會“讨厭”“可惡”這些字眼,就那句“天殺的”還是跟村裡人學的。此刻聽樵夫将段玹罵得狗血噴頭,心中别提多暢快了。
而那樵夫何止多罵,他把段玹十八代祖宗都罵了,還憑空捏造了無數醜事,罵得惡毒異常,氣喘籲籲。
裴自恕聽得哈哈大笑。
冷靈知師弟生氣,但見他這般反應,覺得他太不沉穩,道:“阿恕,你出來。拿上劍。”
裴自恕聽師姐喚他,本想不理,可對師姐的敬畏刻在了骨子裡,身體快過腦子,跟着走了出去。與段玹擦肩而過時,狠狠瞪了他一眼,朝他做了個鬼臉。
段玹:“……”
幼稚鬼。
兩人都出門後,門“砰”的一聲又關上了,火苗随之晃動了幾下。段玹手勾了勾,齊清絕塑像下的坐墊移到了身下,他撩起袍擺,坐在上面,而後冷眼瞧着樵夫。
樵夫欲再罵,卻發現自己的嘴張不開了!
段玹冷嗤一聲,低聲道:“嘴裡再不幹不淨,你舌頭也别想要了。也不準告到冷姑娘那裡,否則……”他頓了一下,眸中神色更加冷淡,嘻嘻道:“我就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樵夫聽了這話,一雙眼珠子差點掉到地上。
這……這怎麼過了幾年,段玹竟跟變了一個人似的,他幹咽了一下,惶惶地點頭。
段玹解了他的禁言咒,薄唇輕吐:“滾。”
這邊,冷靈與裴自恕執劍來到觀外。兩人立于梨樹之下,冷靈道:“接得了我三招,容忍你的任性。三招都接不了,就不要再讓我看到你這個驕縱的性子!”
裴自恕身形一僵,以往師姐再罵他,他也不和她置氣。隻是現下師姐說什麼,他都覺得是因為段玹,傲然道:“好啊,那就請師姐賜教!”
倏地,他執劍挺刺。
冷靈單手負背,身子不動,僅靠手指就化他招數,邊化邊訓:“平日裡練功三心二意,修行也不認真,就你這樣,憑什麼為齊天門和河東裴式争臉面?又憑什麼将段家壓在下面,靠你的嘴麼!”
這最後一句剛落音,鳴蟬劍當啷落地。
裴自恕摔倒在地,怔怔地看着師姐。須臾,漆黑的眼眸染上濕潤,似是覺得丢臉,微微偏頭,不讓她看。
可冷靈是什麼人,再細微的反應也能瞬間捕捉,心頭一滞,暗想自己方才言重了。裴自恕不是褚寰,她卻把他當褚寰那般教訓了。此刻見他低垂着腦袋,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想要張口說些什麼,又不知從何說起。
罷了。
罵一罵指不定能罵得他長點記性。
裴自恕等了半晌,也不見師姐有任何舉動,連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心中更是感傷,慢吞吞地爬了起來。一時間,竟覺得自己無路可去,無依也無靠。但蓦地又一想,若是他此刻離開師姐,那不就給了段玹機會?
那可不行!
将鳴蟬劍撿起,也不說話,默默回到道觀。
段玹撥了撥燃燒着的樹枝,火星滋滋,照亮了他眼底那抹血紅。方才觀外,冷靈與裴自恕的打鬥和對話,他聽得一清二楚,心想裴自恕這小子真是不知好歹。
聽到門被推開,知曉是他,有意将那火星子朝他襲去。
裴自恕緊急躲閃,還是被燒了幾縷發絲,喝道:“你幹什麼!”他怒氣沖沖地走了過去,就見他方才撥着玩的那根樹枝碎成一節節,每節僅有一寸,長度一模一樣。他驚了一瞬,看向段玹:“你幹的?”
段玹挑了挑眉:“不然呢。”
裴自恕:“你!”
段玹:“我什麼?又想你師姐罵你了?”
裴自恕語塞。
他與段玹未曾有過接觸,今夜是兩人第一次照面,都說段玹生性恣意潇灑,風流不羁,可眼前的男人跟潇灑跟不羁搭邊嗎,招人厭還差不多!
冷靈進來就聽到段玹那句話,睨了他一眼,道:“阿恕是我師弟。便是罵,那也是我們師姐弟的事,輪得着你一個外人插嘴?”
裴自恕聞言,倏地看了過去,濕潤的眼睛眨巴了兩下,心裡一陣酸澀,喃喃:“……師姐。我,我,對……”
冷靈知道他想說什麼,看向他,溫聲:“若是覺得對不住我,就好好練功。”
裴自恕重重點頭,朝段玹得意一笑。
段玹在聽到冷靈那句話後,臉上浮了一層戾氣,他轉了轉紅玉扳指,低垂眼眸,眼底血紅更甚,壓着聲音道:“冷姑娘說得是,是段某唐突了,我向小裴公子賠個不是。”說着起身,朝裴自恕作了一揖。
裴自恕撇了撇嘴,欲罵他幾句,想到師姐的叮囑,冷哼了一聲,不再看他,找了個地兒潛心打坐。
這時,月光照進觀内,灑在段玹的半張臉上,那美玉一般的眉眼,揚起淺淺笑意。冷靈卻是眸色微沉,她竟發現段玹右眼眉骨處有一點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