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理臉上閃過短暫詫異,随即便用微笑回答了她。
一直以為她與衆不同,沒有這些感性的細胞。今晚在衆目睽睽之下,他悄悄看到了。
他迫不及待想告訴她當然想,隻是下一秒就被七嘴八舌喊他名字的聲音打斷。
“行了我們不猜了,還是聽當事人講講吧。”
“對啊,陸總,你自己講。”
所有人放下酒杯保持安靜,認真地準備傾聽對面的人。這場景在1586這棟房子,還是頭一回發生。
他清了清嗓子,先是擺了擺手示意衆人稍等,回了她那三個字,而後慢條斯理講起那個潮濕的午後。
陳微然是聽過這個故事的,但也沒有打擾一桌朋友的興緻,兜了半個圈子坐回淩瀾身邊,把那兩瓶西瓜汁放好,又惦記起手機上的照片。
淩瀾這會兒一言不發,聽他娓娓道來,仿佛又聞到了那晚雨水帶來的清新,打算默默把相遇的過程複習一遍。
或者說,重逢的過程。
隻是很難不發現陳微然那雙四處搜尋的眼睛,她指了指陳微然的衣服下擺,手機被蓋在這下面。
陳微然連忙取出,屏幕上的畫面依舊是那張合照。
她壓低聲音,将那問題又嚴肅地問了一遍:“瀾總,照片看了沒?你記得這是誰嗎?”
“我記得。”淩瀾點點頭,而後以同樣的音量繼續說道,“這是Sandy的室友麼,我不記得叫什麼名字。”
陳微然也不記得。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然姐。”淩瀾抿了抿嘴,“我猜曉曉,應該不在場的。如果說曉曉都會有些介意我和Sandy來往,那麼這個認識沒幾天的胡靜儀......”
問句沒問完戛然而止,她心裡有了答案。
陳微然歎了口氣,看向不遠處的照片牆,輕輕搖頭,把她心中的猜測補全:“就是因為認識沒幾天,所以不好意思提吧。真搞不懂怎麼會想要搬過去和胡靜儀住,室友這麼重要的角色,不找認識的人就算了,多少做點背調。”
淩瀾沉默不語,如果不是自己疏于和她交流,事情不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局面。
圈子不大,關系卻盤根錯節,淩瀾抿抿嘴,以為自己會因為看不起801的衆人疏遠與曉曉的關系,此時卻又為她擔憂起來。
小時候看過這種情節的美劇,看的時候覺得多輕松,作為當事人,心情就有多複雜。
陳微然自然看出了她的心态,“沒事的瀾總。她可能也需要經曆這些。我在大學的時候,也遇到過不少友誼的麻煩。”
她的視線鑽進了那些合影裡,大學時時常一起聚會的朋友遠不止眼前這幾位。
還有些現下隻出現在回憶裡了。
“後來呢?”淩瀾問道。
“後來啊。”陳微然笑着頓了頓,微微俯身取了桌上的煙盒,先遞給淩瀾一根,再給自己點上,“有些人會聚了又散。還有個剛開始和我針鋒相對的女孩,後來竟然以想不到的方式再繞回來,成為好友。”
淩瀾當然不知道她指代的是誰,這句話讓她似懂非懂,今天來的朋友不少,陳微然似乎也沒機會細講。
于是一句話概括:“所以不必擔心,我們做好自己就好,一切随緣。宇宙總會運轉其他。”
這句話說到淩瀾心坎裡,陸理在一旁把故事講完,同時完成了兌酒的工作。
把第一杯遞給了她,衆人提議一起走一杯。
淩瀾喃喃地道:“我們每個人,其實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呀。”
後半句她沒說,除了他。他早已成為她世界中的一部分。
如果十幾年前不是朱莉執意帶她回北京上學,那将是另外一個故事。
主角大概不會變。
隻是今晚的劇情也不會變,時間悄然到了後半夜,陸理被幾個同學灌得七葷八素,腦袋倒在她肩上,而後任憑幾個人怎麼叫,就是不起來。
應該不是裝的。
她尴尬地面無表情,梁老師見狀戳了戳陳微然,“晚點我們開你的車把他們送回去吧。”
“不用不用。”淩瀾斬釘截鐵拒絕,“我完全能開,也還能喝。”
最後四個字被正上頭的幾人清晰捕捉,下半場的“矛頭”指向淩瀾。
陸理聽到這些話更是垂死病中驚坐起,主動搶在淩瀾前面應戰。
到家已經将近淩晨四點了。
淩瀾直奔洗手間沖澡,用抓夾把頭發挽起,盡管上面有隐隐的味道,讓她想到然姐家茶幾上那些藍莓爆珠,也是在沒力氣洗好吹幹了。
睡覺的時候也不肯把頭發拆開,陸理問起原因的時候,她也直愣愣地說了出來。
“這還不簡單。”陸理在黑暗中摸到床頭那瓶白麝香,知道她喜歡,昨天整理箱子,最先打算帶來的東西就是它。
他在自己脖頸間一通亂噴,而後抱住了她,“你聞着這個幹幹淨淨的味道睡覺,一定睡得更香。”
他說的不錯,溫和而又熟悉的氣息,枕在他堅實的手臂上,都覺得輕飄飄的。
“樂樂。”他又叫了她。
“嗯?”
“你的理想是什麼?”
淩瀾瞠目結舌,什麼鬼問題,瞪大眼睛隻能看清他若隐若現的輪廓,眼睛是緊閉的,“你真喝多了嗎?”
“我覺得搞音樂也蠻不錯的。”這是他入睡前,說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