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ndy下意識地“啊?”了一聲。
淩瀾以為是陸理在廚房洗碗的雜音太吵,導緻Sandy沒聽清,便不厭其煩又問了一次。
“嗯?”她微笑看着她,對這個答案好奇又期待,“你畢業以後打算做什麼?是演奏?還是制作?或者,其他的?”
淩瀾留了個空白,這領域的發展日新月異,自己又隻能算個懂點皮毛的音樂愛好者,她需要盡量嚴謹一些。
Sandy自然也能看出她認真提問的态度,被帶動着仔細思考時,卻忽然感到千頭萬緒。
确切來講是有些恍然。
“我......”上次考慮這個問題,距今已經算不清有多少年了,“我其實不一定有機會從事音樂領域的吧。”
“啊?為什麼?”淩瀾脫口而出,“不是打算申請音樂專業研究生的嗎?你不喜歡音樂了嗎?”
“喜歡,當然喜歡。”Sandy語氣堅定到自己都沒想到。
不可否認,也是在回答她自己。
這倒讓淩瀾更加疑惑,按照她的邏輯,喜歡什麼就學什麼,如果一直喜歡就一直搞下去。
比如她喜歡腦科學,就選了現在的專業,主攻生物心理學方向。
在探索科學的過程中,越學得深入,就越能感悟到自己學識的淺薄,人類認知的局限性。
這個别人眼裡很窄的路,在她眼裡反倒是越來越寬。
“那你為什麼不打算繼續搞音樂?”
透過午後的陽光,Sandy注視着眼前這個被墨藍色頭發包裹的娃娃臉,深深呼吸後,緩緩說道,“瀾總,做很多領域要看運氣的,尤其是音樂,機會大于一切。”
面對淩瀾的目光,她有繼續說下去的沖動,然而還是止住了,先把這前因後果在腦中過了一遍。
誠然,很多雞湯都說,互聯網發達的時代,很多人把作品發到視頻平台,隻要功底尚可或者标新立異,總能獲取一波流量。
然而這是成功人士回頭說的話,在說出這句話之前,租設備買設備要花錢,妝造需要花錢。更重要的是,投入之後,也有人幾條視頻過後,仍舊不溫不火。
這樣來錢太慢了,她才選擇了另一條路。
淩瀾其實比她明白這些,畢竟朱莉在她耳邊長篇大論過不少。握着手裡這幾張照片,她忽然意識到,如果Sandy在國内有相應的資源,大概沒必要畢業兩年後背井離鄉跑到人生地不熟,語言關都沒來得及過的地方進修。
這次換作是她不講話,Sandy抿嘴笑笑,“哎呀,扯遠了,我把天聊死了。”
她坐直身體,放下手機,輕聲說道,“不是要我陪你練琴的?現在要不要練一會兒?”
淩瀾是有這個打算,但看了眼時間,這才下午一點,她的計劃是練完琴留Sandy吃個晚飯,在此之前有一下午的時間,正打算不緊不慢告訴她晚點,Sandy已經起了身,将襯衣的下擺拉平。
好像有什麼事情在後面催促她一樣,淩瀾也就把計劃咽了下去。
她想到Sandy上樓前二人産生的猜測,下意識瞥了瞥站在廚房的陸理。
至于突然燃起對那個問題的興趣,不可否認,除了朱莉的朋友圈之外,還有昨晚陸理的話。
然而此刻的陸理雖然面朝她們,卻沒擡頭看上一眼,低着頭機械地捏着小刷子在鍋底打轉,任由水流沖刷在上面,又落到他白淨的手指上,并沒有機會與她交換眼神。
直覺告訴淩瀾,他心裡藏了另一件事。
Sandy走到那架電鋼琴旁邊,輕車熟路拉開琴凳,掀開琴布坐下,打算先試試音色。
觸到黑白琴鍵的瞬間,忽然來了手感,彈了首簡單克萊門蒂小奏鳴曲,節奏歡快,足以把剛才繁雜的思緒打掃幹淨。
結束最後一個音符時,發現淩瀾姿勢沒變,仍是安安靜靜站在她身後。
“Sandy你好棒啊,你來了這幾個月就沒摸過琴吧,竟然還這麼熟練。”
Sandy回頭向她解釋,“這首曲子我印象很深的。小學的音樂老師,也喜歡這首。”
“然後呢?是她教你的嗎?”
“算是吧。”她從琴凳上站起來,和那二人平視,“她發現我在偷聽她彈琴,就問我想不想學。先是學了點簡單的,後來學的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