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Sandy默默勾了勾嘴角，說道：“我以為他想做什麼其他事情，其實答應他送我回家，我就想到了很多事。我還懷疑這樣是不是太快了，會不會不是真心的，如果不是，我要和他玩嗎？他和我們老闆熟，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嗎？不過他送我到樓下，沒有任何其他暗示，還一直在誇我舞跳得好，我就和他開玩笑，說我要是真像你說的又會唱又會跳，早就可以當女團出道，搞不好還能去演音樂劇。然後，他本來還笑眯眯的，忽然就很認真地問我，音樂劇是什麼樣的劇？”

淩瀾心中不合時宜地“啊？”了一聲，果然山豬吃不來細糠，暴發戶欣賞交響樂，那就是字面意義上的對牛彈琴。

Sandy沉浸在回憶裡，沒察覺到淩瀾臉上的輕蔑，繼續娓娓道啦，“那段時間我挺喜歡爵士，我就随便舉了個例子，說你可以去看看《芝加哥》，還挺有故事性的，即使get不到音樂，也不至于覺得無聊。”

“然後呢？”

“那天說完我就下車回家了，不确定會不會約下次，也沒想着他會不會去看。卸妝洗澡折騰了一通，倒頭就睡了。結果第二天快中午醒來，發現半夜我剛睡覺那會兒，他問我在哪裡有帶字幕的資源，又過了兩個小時，他說看到了，覺得《Hot Honey Rag》那樣的舞就很适合我跳，還說......”她抿抿嘴，頓了頓，兩眼忽然放光，“還說我跳的不比那兩個演員差。如果我想以那個為職業發展，他雖然不一定能直接幫上我，但是會力所能及的支持。瀾總，你能理解我嗎？我當時一下就打消了之前所有懷疑，那種随口說過的話，都被人在意的滿足感，我都現在都記得。可能如果沒有這件事，我們不會進展得那麼快那麼深入。我那段時間一直堅定地相信，他不是随口奉承，而是看了我推薦的劇，認真拿它的選段誇我。這樣的人，怎麼會是壞人呢，我當時已經大四，從沒碰到過這樣的人。”

淩瀾剛才聽到她說她和丁林康之間是愛情，第一反應是Sandy在博取她的同情，或是裝可憐。

聽到這裡，她已經徹底否定了這個想法。

Sandy還需要裝嗎？

相識之初，Sandy不是沒和她講過，從小從父母那裡獲得的愛就很稀薄，鼓勵和肯定這類配套的表現，想必也沒多少。

丁林康對她來說，可能更像個無底洞，她越陷越深，得到從未擁有過的在意，支持，甚至金錢。

Sandy話鋒一轉，“我知道，很多人都說我這種‘撈女’，應該有個穩定強大的内核。但那可能是那些能嫁豪門的人吧，我真的挺不滿意我自己的，我可能挺脆弱的，不然也不至于當斷不斷，混不到今天這個地步。”

“你覺得他的這些肯定，是哄騙你的伎倆，是糖衣炮彈？”

“難道不是麼。”Sandy深深吸了一口煙，“我要是早就像現在一樣清醒，隻想拿他的錢，讀完書找到工作，就擺脫他，可能也不會浪費這麼多時間，遇上......這麼多破事。”

她将幾年來的風風雨雨，包括淩瀾眼前正在看的這場沖突，擠在一句話裡，一筆帶過。

淩瀾深吸口煙，彈煙灰的時候忽然發現，這煙灰缸裡的髒水，似乎和地下污漬的顔色剛好吻合。

她看了看紙杯裡，又看了看地下，Sandy知道她發現了。

“是這個水。”Sandy肯定道，“剛回來那天還有煙頭，在床上比地下更多，那套被子我已經換掉了。本來想問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宜家，順便吃點東西。”

Sandy一臉的雲淡風輕，反而讓淩瀾心中不是滋味，“不過你前幾天一直忙final嘛，我就自己搞定了，這個新的也挺好看的。”

淩瀾又看了那套床品，通體白色，沒什麼花紋，哪有什麼好看可言？

可這或許是Sandy現在向往的心境。

“我都懷疑我是不是被詛咒了。鄭凡的事情，我不知道你知道多少。”Sandy本想吃飯的時候慢慢講，可話至此處，她根本刹不住閘。算不清多少天多少個月，甚至多少年了。沒有出現一個朋友，像眼前這個穿灰色衛衣，戴着大黑框眼鏡的小姑娘一樣，讓她有傾訴欲。

“我不知道多少。”淩瀾沒想到話題拐到鄭凡身上，和李曉曉的疙瘩雖然已經解開，這事卻是大家一直以來隻能回避的，此刻不禁有些好奇。她搖搖頭，告訴Sandy，“鄭凡這人的前科夠列好幾張紙，說的話不足為信，他原先好像是和陸理提過一些，不過我們都懶得搭理他。如果你願意，可以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