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瀾一瞬間感到眩暈,這與手中那瓶啤酒無關。
手機開了免提,笑盈盈的Sandy,和悠閑端着啤酒瓶看電視的文澤禹都将這話聽得一清二楚。
他們同時沉默,将目光集中在淩瀾身上,看着她的笑容愈發僵硬,直至整張臉完全冷下來。
愣了數秒後,她冷靜地回過神,關掉揚聲器,把手機貼到耳邊。
倒是沒什麼不能承認的,但意外混雜着别扭,同時還有憤怒與好奇,腦中無數個可能性接踵而至。
她難以用一句話形容自己的感受,比起花時間捕捉那些,她迫切想知道前因後果。
“你怎麼知道的?”
與朱莉興沖沖地八卦截然不同,她隻有質問。
然而伴随着車窗外嘈雜的噪音,朱莉并未感受到這股異常,甚至因為前面的路又堵住了,停下來與她逗悶子,“嗯?你這意思,還不想我知道?”
她頓時被這玩笑話激怒,負面情緒混在一起,在一瞬間爆發,“我問你怎麼知道的!”
朱莉終于從她的語氣中捕捉到不對勁,卻不知她這火是從何而起。
“小陸媽媽說的呀。”朱莉也沒什麼好隐瞞的,她倆經常吵架,她也懶得與女兒計較這說話态度,可回答的同時,心裡也有了異樣。
淩瀾急轉的态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為聶惠珍看樣子早就知道,而她月初去南京出差,在劇院碰到聶惠珍,經共同好友牽線吃飯才得知這事。當時還一臉驚詫,惹得聶惠珍還懷疑是不是搞錯了。
不過她也曾經臨時想到個答案,或許她們母女聯系不多,也無可厚非。
其實從小到大,她從不覺得女兒很乖,很多時候稱得上叛逆。
所以自然不可能像很多她接觸的與女兒同齡的女孩那樣,被發現了第一反應是害羞地承認。可也不至于生氣吧?
還好她們的溝通,不想眼前讓她無奈的北環大道一樣擁堵不堪。
淩瀾很快變相給了她答案,“她媽又是怎麼知道的?”
朱莉立刻反應出來,她是不想讓大人知道。
這理由還能因為什麼,無非就是随便談談的,不必進入正式流程,又或者是還不必進入。
女兒才大四,年輕得很,不進入沒什麼大不了。
朱莉這方面是很開明的,本身就是二婚才遇上真正合适的對象,且她所在的領域,更是沒人着急結婚生子,工作不規律是一方面,她親眼見過女歌唱家為了不影響音色和音域,選擇終身不育。
當時腦子裡冒出個念頭,如果淩瀾這樣選擇,她必然是會支持的。
自己臨近中年時半路出家,沒什麼機會上台,隻能靠人脈資源做些幕後工作,好在還挺幸運的,沒遇上太大坎坷。
就算現在看來淩瀾不會走音樂這條路,如果她因為其他理想而作出取舍,舍掉婚姻家庭,她也一定會支持。
不能說婚姻家庭不重要,但這世界上重要的事情有很多。
對于淩瀾的問題,她本想回答一句,那必然是陸理告訴她媽媽的,又覺得這是句廢話,女兒不可能想不到,便跳過這步反問,“你不知道他媽媽知道?小陸沒告訴你?”
“不知道。”她已經懵到不知再多說點什麼,這事超出她預想太多。
聽到後半句,她确定他騙了他,腦中彈出他前幾天臨走前,莫名其妙問了她和他爸媽一起去畢業旅行的事。
那天晚上沒少喝,導緻過于感性,竟然一直偏向陸理,給自己洗腦相信了他。
手裡的手機越捏越緊,被她用力按在耳邊,這電話打了一陣,已經有些發燙,她煩躁之際,手機裡卻忽然傳來朱莉的話。
“是不是不想他媽媽知道?”
淩瀾沒想到朱莉會摸清她的心思。
不知是和各色人精打交道多年,導緻朱莉的洞察力超群,還是血緣這個東西,真的能帶來特殊感應。
她學這個專業,再清楚不過,截至目前,人類對于遺傳基因或血緣間的鍊接僅是渺滄海之一粟。
但無論因為哪種原因,她來不及細究,隻知道聽到這句她心裡的話被媽媽說出來,她風起雲湧的情緒裡,忽然平靜了不少。
她最終也坦誠地回答:“不想,我也不想你知道。”
朱莉忽然想趕在天黑前快點到家,笑而不語打了轉向,插進了另一條看起來更快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