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的桂花開得早,樹上一簇簇熱鬧開放的花骨朵飄來濃烈至極的香味。
專供貴人們歇息的玉樓金閣将貧苦百姓隔絕開,而雕花半窗裡,有雙眼隐秘地打量着樹下挂祈福紅布條的一位小姑娘。
這姑娘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容姿俏麗,一襲簡單衣裙也姝色難掩,她裙間的玉佩若隐若現。
谷柳踮腳挂好布條後,拾掇好衣袖,拍拍衣裳上的桂花,指尖和潤白玉佩磕碰。
布店的唐二姑娘問她:“剛剛沒來得及看,你寫了什麼願望?”
谷柳興緻不高,道:“娘讓我許周允生秋闱順遂,我還加了一句家中萬事順心。開光祈福的布條要半兩銀子呢!我得多許一個願望才不虧。”
唐二姑娘知道她幼年因戰亂成了流民,吃了許多苦,因此十分計較金銀。
她安慰谷柳說:“半兩銀子圖個心安,等周二郎春闱中榜,你就當官夫人了,十兩銀子都不用放在眼裡。”
布條飄搖着,谷柳道:“要真是,那我就享福了。”
心中卻默默朝這棵綁滿紅布條的百年老樹許第三個願。
老天爺,如果你真能顯靈,看在半兩銀子的份上,讓她後半生别再吃苦,身邊人也平平安安的。
紅布條擠在風裡,她已經找不見自己的那條了。不過這不重要,她挽着唐二姑娘轉身要去找她娘。
經過半人高的香火鼎爐時,腰上玉佩和它碰在一塊,發出清脆響聲。
“沒事吧?”唐二姑娘看着谷柳皺着眉查看身上的玉佩。
虞柳摸了摸玉佩,見玉沒什麼大礙,谷柳搖頭正打算走,就聽見有人喊她。
“小娘子留步,那位谷家的小娘子留步!”
一回頭,幾個看起來金尊玉貴的夫人在一衆婢女小厮的簇擁下走過來。
一旁本打算看熱鬧的百姓被拿棍的護衛驅趕走。
這些人一看便不是谷柳能搭上的,谷柳不明所以,擋在膽怯的唐二姑娘前笑盈盈問:“諸位貴人有何事?”
為首的圓臉夫人細細看谷柳的臉,越看越心驚,再看她佩戴的玉,更是笃定她就是她小姑子流落在外的親女。
圓臉夫人一張口自帶泣音:“我打聽過了,你今年十七,非谷家親女,是不是?”
谷柳搞不清這是弄哪出,隻能老老實實回答:“是。”
圓臉夫人:“我是雲州白家四夫人,我一眼就認出,你是我小姑子遺落在外的親子。”
姓白,雲州有很多家,但稱呼自己為雲州白家的人,有且僅有一家。
雲州的百姓都聽說過這雲州的數一數二的大家族,雲州說書的也把白家說成滿地金銀、勢頭不可小觑。
谷柳沒想到有一天能和這樣的人家扯上關系。
更要緊的是白家四夫人手帕一揮說道:“你親母是白家女,金枝玉葉,你親父乃是當朝右相,虞昌律。按身份你該是相府的四姑娘。”
谷柳更加被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右相,那可是不得了的官位。
谷柳平複了心情問:“你怎麼知道我是不是這相府四姑娘!”
白家四夫人道:“其一,我見過你母親和你親姐,你長相與她們極為相似。”
“其二,你身上帶着的玉佩,是你外祖母聽聞你母親有孕,特意讓名匠刻制又拿去開光後送去京城的。這玉的樣圖還在白家存着呢。”
那官夫人還說不夠,又把玉上面的雕飾說的一清二楚,聽得旁邊的人也覺得這玉天下無雙。
玉?
谷柳微微張大眼睛。
這玉原本可不是她的,而是流亡路上一小乞丐臨終前托付給她的,小乞丐叫金兒。
也就是說金兒才是相府遺孤。
她長得和金兒極像,當年各自擦幹淨臉後,她和金兒還指着互相的臉驚訝了好久。
簡直是緣分,谷柳看了眼那棵挂紅布條的樹。難道她那半兩銀子那麼靈驗,叫來金兒庇佑她去過富貴日子,讓她後半生再也不用吃苦。
見過累累白骨的逃亡路,也安安穩穩久居市井中,她卻未見過金玉滿堂。
聽說大官氏族裡金銀堆作山,珍玩如過江之鲫。
谷柳做好了決定,為了不出意外,谷柳以退為進道:“我不相信,可還有其它證據?”
白四夫人說:“府上有你親母畫像,你一看便知。”
“此事關乎我身世,帶上我娘和我爹,好叫他們放心。”谷柳提起。
白四夫人定定看着她,“好。”
被護衛攔在人群外的文茵被人請了過去,人高馬大的護衛吓得她臉色一變,見到谷柳後,聽女兒說了白家尋親的事情。
文茵和谷興德都不知道玉佩來曆,撿到谷柳時,谷柳還是個瘦巴巴的丫頭,少言,說話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像是被吓壞了腦子。
身上的玉自然被當做是谷柳自己的。
好不容易把谷柳養成了個如花似玉的小娘子,結果有世家來認親,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谷柳和吓得不輕的唐二姑娘告别,同她娘坐上白家馬車上,順道接谷興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