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鶴軒早已荒廢憊懶崇文館那邊多日,在赢帝的安排下,私下跟着楚義估學習政要人事。
楚老于他,既為師,又是親。李鶴軒學得萬分投入,亦體會了一把玩弄活人的樂趣,這竟比行軍打仗還要有趣。
往前在軍中,多是與生死打交道,而今,他要學的是如何擺弄活人,這裡邊的門道,歎為觀止,簡直是殺人無刃。
而這位外祖,亦是人精中的人精,怪不得能高居左相之位,當年為了自己的女兒,避隐朝堂,如今應天子之邀,出山護自己的孫婿穩坐東宮,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興奮的呢!
這第一劍,便刺向了毓琳殿——袁族勢力中最微弱的一顆棋子。
也是安插在李鶴軒身邊最近的一顆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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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帝迅速于次日的朝堂上引出了楚義估,任太師一職,輔佐獨太子政事。而原太子少師徐世隐則命光祿大夫,同時賜婚玥陽公主。
一時朝堂上紛言四起,百官頓時失了方向。袁太後竟然能讓楚義估歸朝,竟然将自己的寶貝孫女賜婚給一個毫無背景的徐世隐。
許多人都看不明白。
難道,太子真要得勢了?照目前的情形來看,楚老歸來以太師之位輔佐太子,赢帝的心思已經昭然若揭——這個從西域歸來的野太子,勢必是會接下未來的江山。
而人人皆知,這個野太子,并不服太後管束,甚至公然與太後作對。他的生母,是儀華殿裡的那位嘉妃。
朝上的袁豎卻首先站了出來,對楚義估道喜,同僚再次坐在了皇上的左右位,一如當年那般,隻是今日,風向有些變了。
袁豎扶過楚義估道:“楚老歸朝,乃我大帝朝的福分啊。”
座上的赢帝紅光滿面,似一道未來之光挂在臉上,充滿欣欣向榮之意。
衆臣亦一道恭賀楚義估歸來,各人心思如海,是一旁的李鶴軒樂得所見,朝堂翻湧,正是他想要的局面。
火中取栗,亂中投路,一切荊棘陌路都會清晰明朗起來。
李鶴軒笑眯眯地對徐世隐道喜,這個玩鬧成性的玥陽公主簡直太适合他了,當初他還替玉嬌不忿,如今看來,還是父皇高明。
以一顆爛棋換一顆明棋,怎麼看,都是他赢。
他隻是有些想不明白,為何這次,太後答應的如此輕巧,難道僅僅是因為玥陽公主青睐徐世隐而對其的寵溺?
很難說會是如此。
不管怎麼說,當下是皆大歡喜。公主與徐世隐兩廂情悅得佳偶天成,他家玉嬌也不再會有任何的心思了。
最重要的,父皇又給他添了一位重臣。雖說他不太待見這個父皇,但是憑心而論,父皇待他是全心全意,甚至比他那位母妃還要真心。
母妃不止一次隐喻過皇後失德,累害後宮子嗣,言下之意,她想在有朝一日問鼎中宮。
可李鶴軒哪管這些,他隻想着能在宮中安然度日,若将來真是走到那一步,要他做這個天子,他也隻是念着要讓他的玉嬌居中宮之位。
至于母妃的意願,那該是父皇操心的事。
赢帝出人意料地走了下來,左手牽起楚義估,右手牽起齊國淮,将二人雙雙引至李鶴軒的面前。
“軒兒,往後要勤勉厲學,不可給我皇家丢人,為父身子不好,往後你的任務才重,你要早早替父皇頂起半邊天來。”
百官忽地齊刷刷地跪下,各個吓的一臉青綠。
這是怎麼回事?皇上怎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這是打算讓位給太子了嗎?
這麼快?這麼早?太後允了麼?怎麼一點風聲沒有?皇上近日身子不是見好了麼?
一時千緒橫沖。
“皇上——”
袁豎站了出來,“皇上正值壯年,萬歲之身,怎可說出如此傷心之語,楚老剛剛歸朝,我等老朽正待服侍皇上,皇上定會青春萬年。”
衆臣附和: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袁豎當下也是心頭驟緊,他的妹妹還未誕下皇子,皇上怎能就此退位,難道要讓他的好侄兒一出生便注定要當個閑散王爺麼。
若是如此,那一切都将前功盡棄。他們袁氏一族,再無深耕的可能。
多年心血,就将被這橫空出世的野太子付諸東流。
赢帝哈哈一笑,忙讓衆臣起身,又扶起楚義估和齊國淮,道:
“軒兒往後就交給你們二位了,二位都是朝中重臣,又是軒兒的至親。朕多年未曾陪在他的身邊,有心彌補亦不知從何而起。國淮啊,你辛苦啦!往後也别光教他打打殺殺的,跟着你嶽丈一起,好好教他如何治理江山,這樣朕……才是真正的放心啊。”
齊國淮緊抿着唇,極力忍住眼眶中的淚水。
在嶽丈面前,他不敢托大,他知道,楚義估才是李鶴軒未來道路上的指路明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