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将來的事誰都說不準,與東窗事發後丢了性命相比,後半輩子沒有子嗣也顯得不太重要了。
隻是她萬萬沒有想到那堕胎藥會沒有奏效。
“可……”傾絲尚且要與冬兒說明白其中利弊時,一向沉默寡言的珠绮先開了口:“大太太容不下您,既是使了毒計害了您的清白,有沒有這個孩子都是一樣的。”
與其因堕掉胎兒而傷了姑娘的身子,倒不如釜底抽薪,給肚子裡的孩子尋個父親,這豈不是更兩全其美?
姑娘沒有好的家世傍身,可不得自己想法子為自己掙個前程嗎?
也許肚子裡這個孩子反而是一把青雲梯,能載着姑娘逃離乾國公府這塊泥潭呢?
“奴婢覺得魏國公世子就是個不錯的人選。”珠绮壯着膽氣與傾絲道。
這番話已是被她放在心口咀嚼了許久,隻是遲遲尋不到出口的機會。
昨日绛玉和绛雪來給傾絲送糕點時,珠绮瞧着那兩人珠光寶氣的富貴打扮,心裡就萌生出了這樣離經叛道的念頭。
雖然那位魏世子是出了名的眼光高,可姑娘生得也不是一般的美,再加上這婀娜惑人的身段,說不準就能勾得魏世子動了心呢?
“珠绮說的是,咱們橫豎都已落到這等境地了,姑娘不妨置之死地而後生,說不準還能掙出一番新天地來呢。”冬兒與珠绮交換了一番眼神,都下定決心要勸阻傾絲堕胎一事。
一來是她們的确捉襟見肘,付不起這高昂的堕胎藥,二來她們也怕翟大夫的話作了實,傾絲後半輩子都不能再生育事小,堕胎藥兇猛丢了命才事大。
兩個丫鬟俱都目光灼灼地注視着傾絲,傾絲也是一愣。
“釜底抽薪……”她喃喃地念叨了一番,将冬兒與珠绮的話放在心口品悟了一番,漸漸地也品出了幾分道理。
隻是魏泱……與她實在太過不相配,她怎麼敢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去?
眼瞧着傾絲素白的臉蛋上流露着幾分猶豫踟蹰之色,冬兒與珠绮見她有所松動,便趁機扶着她往内寝裡走去。
實是外頭太過冰寒,若她吹夜風吹的再久些,身子定然會愈發孱弱。
“姑娘早些安睡吧,橫豎還沒到火燒眉毛的時候,您也可再思量思量。”
冬兒是一心為了傾絲好,隻想她的日子過的輕省些,往後不再受錢氏磋磨與旁人冷眼,最好是真有那麼個家世尚可的男子瞧上姑娘,姑娘肚子裡的孩子也有了名分,她也不必再在乾國公府苦熬日子了。
珠绮則靜靜地立在了冬兒身旁,緩緩地擡了眸,又迅速地斂了下去。
這一夜,傾絲幾乎是徹夜難眠。
隻要想到冬兒與珠绮的勸語,再細究一番這話裡藏着的好處。
她的心口就仿佛被炙火燎過一般滾燙不已,這火越燒越旺,最後竟是燒得她連喘息的氣力都沒有了。
*
夜沉如水。
魏泱坐在紫檀木扶手椅裡,那雙燦亮的明眸雖落在翹幾案擺着的畫軸之上,腦海裡的神色卻是翩遷飛舞,不一時的功夫就飛到了北竹苑外的天地。
屋内的燭火影影綽綽。
刁嬷嬷耷拉着臉侍立在魏泱身旁,她幾次三番地想開口勸說魏泱一番,可出口後話語又成了:“爺還是沒有中意的貴女嗎?”
她是英瑰公主身邊最受器重的嬷嬷,小時候也曾奶過幾日魏泱,因此在魏泱跟前也還算得臉,她說的話魏泱多少也能聽進去些。
“奶娘,我不想成親。”魏泱幹脆便收起了手裡的畫軸,隻與刁嬷嬷如此說道。
這畫軸裡裝着京城所有貴女的畫像,英瑰公主為了給兒子挑一個合心合意的兒媳婦,可是請了好幾個丹青聖手來制這一冊畫軸。
誰曾想魏泱連瞧也不瞧。
刁嬷嬷心急如焚,偏偏面上還不能表現出來半分,隻在心裡思量了一番後開口道:“爺放着公主府和國公府不住,偏偏要來這烏糟糟的地方,可是瞧上了這府裡的姑娘?”
她雖覺得乾國公府的門第淺了些,可自家世子爺的眼光實在是太高,若他當真瞧上了乾國公府的姑娘,刁嬷嬷自然會去向英瑰公主禀告此事。
绛玉和绛雪都是從她手底下調教出來的人兒,她們不敢瞞着刁嬷嬷,早已将這兩日北竹苑内發生的事事無巨細地禀告給了她聽。
除了梅若芙與梅若煙時常造訪外,近來王珠映也頻頻現身。
刁嬷嬷将這三個姑娘的容貌與秉性放在心裡計較了一番,便堆着笑對魏泱說:“奴婢瞧着梅家兩位姑娘貌美靈秀、蘭質蕙心,是良媳之選。”
魏泱嗤笑一聲,連頭都不曾擡:“奶娘可别逗我笑。”話裡的厭惡與輕蔑滿溢而出。
刁嬷嬷不氣餒:“王家二小姐也不錯,瞧着是副大家閨秀的模樣。”說的便是王珠映。
這下魏泱蹙了蹙劍眉,隻問:“長得不堪入目的那一個?”
刁嬷嬷霎時沒了言語。
半晌的沉默後。
刁嬷嬷猛地憶起了绛玉與绛雪嘴裡提過的“月華閣的表小姐。”
她眯起了矍铄的眸,小心翼翼地詢問着魏泱:“那月華閣裡的那一位呢?”
魏泱果真愣了一愣,而後才冷冷地說:“虛有其表而已。”
刁嬷嬷心口一窒,立時意識到他家爺這一句看似貶低的話語裡藏着多麼稀罕的“誇贊”。
世子爺在誇那位月華閣裡的表小姐生的貌美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