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太明面上露出了一副怒意凜凜的模樣來,其實心裡十分疼惜梅若芙,瞧着她為魏泱傷心傷情,她也不好受。
“男人就是這麼一回事,傾絲生的比映姐兒和芙姐兒都要好些,魏世子想采撷這朵嬌花也是人之常情。”王老太太收拾好自己的心緒後,便吩咐着身邊的嬷嬷:“讓人去月華閣外頭守着,别讓魏世子得手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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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色朗朗。
魏泱帶着绛玉和绛雪走向了月華閣,從榮禧堂繞到月華閣足足有一刻鐘的路程,魏泱的腳步極快,他身後的绛玉與绛雪要小跑着才能追趕上他的腳步。
绛玉心裡大抵是猜出了主子的念頭,绛雪則一門心思隻想着與魏泱獨處,根本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
等主仆三人走到月華閣門前時,绛雪才怔然般地停在了原地,喃喃道:“爺來這兒做什麼?”
魏泱自是沒有閑心逸緻去回答她的問話,他隻是長身玉立地站在通往月華閣的廊道之上,朝绛玉遞去個冷淡的眸色。
绛玉會意,立時去叩響月華閣的院門。她雖不知曉自家爺來月華閣是有何用意,可既是爺吩咐了她,她就不會多問一個字。
敲了足足一刻鐘的院門,裡頭仍是沒有半點動靜。
绛玉回身瞧了眼魏泱,因見他臉色實在肅冷灰敗,便揚起一抹讨好般的笑道:“爺,表姑娘似是不在院子裡。”
魏泱沒有回話,俊朗的面容裡凝着更古不化的寒冰,連個細微的神色都不曾出現。
绛玉的話音剛落,他便毫不留情地轉了身,離開了月華閣。
這一回的步調要比來時更迅捷幾分,绛玉和绛雪要小跑着才能勉強跟在他身後。
這下連绛雪也察覺到了魏泱的怒意,她家爺動怒時從來不會疾言厲色地訓斥别人,隻是沉下臉、凝着眉目的冷酷模樣就足以讓人捏着汗、提起心,小心翼翼得連喘息都放慢了不少。
绛雪緊貼在绛玉身旁,實在是摸不透魏泱的心思,便隻能求助自己的姐姐:“姐姐,爺是怎麼了?”
绛玉壓低了聲量,隻說:“是因為月華閣那一位。”
绛雪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不已,绛玉懶得哄她,隻将嗓音放得更莊重了一些:“我勸你收一收你的心思,你瞧不起那位表姑娘的出身,可論樣貌、身段、品行,她哪一點不如你?”
這話一出,绛雪的眸子裡立時蓄滿了熱淚,因不敢在盛怒之下的魏泱跟前發作,這才死死地忍了下來。
主仆三人各懷心思,不多時便走到了北竹苑的門前。
魏泱走在最前面,陰恻恻的步伐裡藏着幾分不加遮掩的戾氣。他這般英武高大的男兒郎,凝着眸子打量人時渾身上下都踱着幾分陰森可怖,如今怒意到了頂,愈發冰冷冷得讓人不敢靠近。
绛玉大老遠就瞧見了北竹苑門前站着的傾絲,以及傾絲身旁身姿清雅的王雎之。
兩人親昵地站在一起,日色懶懶地灑在肩頭,清俊儒雅的王雎之微微揚起頭,滿含笑意的眸子落在身旁的曼妙美人之上,傾絲也回以他一個含羞帶怯的笑。
任誰遙遙瞧過去,都會把這兩人視作是一對郎情妾意的神仙眷侶。
這一刹那裡,绛玉忍不住為傾絲默哀了一瞬。
世子爺已是這般生氣,她若獨自一人等在北竹苑還好些……偏偏她與别的男子在此處旁若無人的說笑,這無異于是在火上澆油。
果不其然,在魏泱瞧見了這般刺眼、惹人惱怒的一幕後,怒意層層疊疊、無孔不入般地向他襲來,這與方才在榮禧堂裡的怒是全然不一樣的怒。
他似乎能體悟到一股有别于嫌惡和厭棄的情緒,絲絲密密的、染着一點點令人分外不虞的酸澀,在頃刻間襲上他的心頭。
魏泱說不清楚自己到底對傾絲懷揣着什麼樣的心思。
他初遇她是在去歲的花燈節上,漫天的煙火與徐徐的清風掀起了她幕離的一角,一張清豔如出水芙蓉的臉蛋毫無征兆地撞進了魏泱的眼底。
他不是沒見過美人,如月縣主、梅若芙,乃至其餘争搶着要嫁與他為妻的貴女們都生了副嬌豔似花的面容。
可傾絲的美,與她們完全不一樣,若要問他是何處不一樣,他又說不上來。
魏泱隻記得那一夜傾絲流連在王雎之與王睿之兩兄弟之中,撩撥完了這一個的心,又要朝另一人使欲擒故縱的把戲,将兩個男人玩弄的團團轉。
卻是不曾……不曾往他身上投來一點眸光。
可見是個又虛榮、又沒有眼光的女子。
譬如此刻,這水性楊花的女人又朝着王雎之暗送秋波,遞去勾他心魂的笑。
又是這般,明晃晃地無視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