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
胃部似乎成為了大腦,食欲支配着思維。
空蕩的胃袋不斷地收縮痙攣抽搐,酸液似乎從中腐蝕而出,消化着血肉骨骼。
謝雲行靠坐在牆壁上,胸膛間的起伏微弱。
他置于身側的手不受控制地間歇性發抖,眼神直勾勾地望着把手。
他已經踢了不少次,可在體力耗盡後,門依然紋絲不動,也沒有任何人來查看情況。
這很反常,是誰做得根本無需多想。
那個名字在他唇齒間反複,泛着森森血氣,但過度饑餓導緻的疲憊讓他已經沒有餘力對他人和自己産生憎惡。
他的喉嚨滾動,翻湧的酸意和胃部持續不斷的灼燒感讓大腦越發昏沉。
在意識仿佛要沉入黑暗時,從門縫間鑽入的氣味猛地将他的神智和身體喚醒。
食物的香氣仿佛無數個小鈎子,從他的鼻腔中鑽入,勾住他的大腦和髒器向外拉扯。
謝雲行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站了起來,腦海裡隻有出去的想法,在躁動中機械地重複同樣地踢撞,蠻橫地想要突破阻隔。
疼痛已經被感知屏蔽,眼睛似乎穿透厚重的木闆看見了渴求的食物。
時間似乎無比漫長,可無論怎麼做都徒勞無功。
直到他聽見了腳步聲,嗅聞到香甜的氣味。
他還聽見了鑰匙晃動的聲音,在叮鈴的聲響裡,他的心跳越發劇烈,心髒似乎要從胸腔跳到頭顱,再破體而出。
可那腳步聲卻忽地停了下來,伴随着一句聽不清的低語。
謝雲行不停地轉動着把手,鎖芯咔咔作響不斷發出哀鳴,像是進食前的序曲。
在巨大的狂躁中,在又一次撞擊裡,謝雲行窺見了他的食物。
白皙的、柔軟的、散發着甜蜜的氣息。
沒有任何猶豫,本能地進行奪取。
要快,隻有完全吃進肚子裡,才能完全屬于他。
謝雲行用力地咬了上去,軀殼因興奮輕微顫抖,喉間發出滿足的咕噜聲。
味蕾反饋出濃烈的腥甜混合着柔軟的芬芳順着食道湧入,舔舐和咀嚼的聲響在狹小的空間内回響。
“嘶……”
低低的吃痛聲從謝天音的唇瓣溢出,神色頗有些怪異地看着餓得失去理智的謝雲行。
他還在疑惑謝雲行抓的為什麼不是蛋糕而是他的手時,就被拉入黑暗中,被壓在了牆上。
因為巨大的拉力與推力,他的手前傾又回撞,連帶着蛋糕一起按在了胸口,原本完好的蛋糕轉瞬間變為一片狼藉,黏在衣服和他的手上。
蛋糕胚被壓扁,奶油和果醬從他的指縫間湧出。
白的、紫的、紅的,扭曲融合成一片斑斓。
部分漿液滲透進布料帶來涼意的同時,他的手掌也傳來劇痛。
謝雲行似乎要從他的手上生生撕咬下一塊皮肉,但所幸他沒有真的做到這一步。
流出的血液将白色的奶油染上腥紅,混在甜膩的果醬裡,被人卷入口中。
暴躁、急切、毫無章法地舔食,謝雲行的面龐幾乎埋在他的掌心之中,急促的呼吸熱烘烘的在肌膚上掃蕩。
粘膩冰冷卻又濕潤灼熱,指縫被人用力吸吮留下紅斑,在傷口的刺痛間,星星點點的癢意在血紅細胞間生根繁殖。
謝天音的手指不自覺屈起,卻又被咬着伸直。
藏在皮下肉間的火舌由此蔓延,在瞬間掀起風暴席卷一切,伴随着奇異的電流,讓指尖發麻。
光線從走廊落入,照亮了進食者貪婪的眉眼。
他的五官還沒完全長開,眉毛濃黑,高折疊度的面部顯得侵略性極強。
他被找回來當衣食無憂的少爺的時間并不長,還未在富貴豪奢中浸泡太久,眉宇間還帶着野蠻生長的冷硬,又因為慣性的壓抑,連那份兇狠都變得緘默。
空氣泛着灰塵與水汽結合的潮意,來自于角落放置清洗用具的水池。
在塵埃與水、奶油與血的氣味雜糅的氣味中,在寂靜與空蕩裡,謝天音聽見了他的心跳。
流血的傷口被反複舔舐,刺痛轉為麻木的鈍痛,謝天音不自覺動了動手腕,卻仿佛刺激到了謝雲行敏感的神經。
鉗制着手腕的手越發收緊,堅硬的指骨硌着他的腕骨,指尖像是要陷入他的肉中,絕不允許他逃脫。
極緻地索求,完全沉浸的狂熱,讓謝天音不自覺看得入神。
謝雲行無法注意到外界的一切,讓眼前濕漉漉的指間染上斑駁的紅,直至來回确認再也攫取不到養分。
不夠,遠遠不夠,還要更多。
謝雲行的胃仍然灼燒着,将視線轉去了糕體的另一部分。
他看到了,也聞到了。
視覺和嗅覺被雙重刺激,濃烈的甜味仍殘存在味蕾之上,不斷向大腦發出信号,得到亢奮的回訊。
口舌生津,喉結滾動。
潮熱的吐息噴灑在輕薄的布料間,拂過微微凸起的地方,過分親近的侵襲帶來一片細密的顫栗。
奇怪的熱意瞬間竄上脊背,謝天音如夢初醒般下意識伸出手推拒。
謝雲行毫無防備地被推開,身形晃了晃。
在驟然襲來的外力下,他被饑餓鏽蝕的大腦重新轉動,眼裡多了一絲清明。
意識到眼前有人,謝雲行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克制地看了一眼蛋糕的殘餘,視線上移。
等看清面前人的臉時,思緒又為之一滞,腦海中運轉的齒輪發出劇烈的轟鳴,在心悸中噴湧而出難以控制的負面情緒。
謝天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