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蹤謝知太久,程棋也遙遙見過幾眼謝觀南,但這還是第一次,能和謝氏與塞爾伯特家族有這麼近的接觸。
好吧,盡管是以一隻狗的身份。
這趟門相當有必要出,于是程棋晃了晃腦袋,決定暫時原諒謝知昨晚犯下的死罪。它躺在沙發上,任憑謝知給它穿戴出行護具。
背甲護住柔軟的腹部,頭盔保護脆弱的顱骨。程棋望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銀白裝甲熠熠生輝,四肢矯健有力,簡直像要上戰場。
陳安帶來的哪裡是普通護具,這套裝甲采用天行者機甲外殼同種材料,是極其珍貴的納米晶合金鋼。
這種材料依舊誕生于程聽野團隊,經過精準的結構控制實現超輕與高強度化,同時具有自修複功能,依照塞爾伯特的雄厚财力,也隻舍得将其應用在為數不多的機甲上。
這些上層社會的有錢人真是驕奢淫逸,要知道現在的D區還在有人用最廉價的彈簧鋼做棚屋區屋頂。
程棋咬牙切齒,決心找個日子扒了這套小狗裝甲拿材料鍛刀,專門留着宰謝知。
謝知在旁倒是很滿意,她俯身拍了拍小七的腦殼,提醒陳安:“記得給這套裝甲注射通行芯片。”
Raven時時刻刻注視着A1區,一隻無名流浪狗出現的三分鐘内就會被直接擊斃。更何況她不能保證自己每天都有時間陪小七,倒不如給她一點充分的自由。
陳安點頭,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您放心,都已經注射過了,我昨晚叫人做過測試,絕對安全。”
昨晚?
程棋嗯了一聲,終于第一次仔細打量這位永遠跟在謝知身後的陳助理。
像她的boss一樣,陳安身上從來都是标準的工作套裝,平平無奇的裝扮、平平無奇的相貌,平平無奇的頑強社畜打工人。
她從來都隻沉默地低着頭,做事偶爾滴水不漏,偶爾普普通通。沒人知道為什麼謝知會選擇這樣一個平庸的路人甲做助理,所以有人傳言,這是謝觀南塞給侄女的“助手”。
所以謝知趕不走她。
更何況,聽說謝知和陳安的關系.....貌似也算不上太好。
程棋眯眼,想到了通訊錄中那位神秘的K51。
随時能提前掌握謝知的一切出行記錄,哪怕是突然的變動也可以及時響應。
她不一定非要歸屬某個财閥,更大的可能,或許是謝知身邊的員工。
陳助理,會和K51有關系嗎?
*
浮空車緩緩降落在最高點,車身之後,萬座高城萬座高樓都渺小如塵,沉默的通天塔仿佛僵化的屍體,凝結的血液裡寫滿死寂。
唯有更遠處的天光與霞光仍在流動,濃墨重彩猶如油畫。
浮空車終于停了,防守嚴密的停機坪安靜如夜。
謝觀南眯眼,五十餘歲的眼眸中閃過與年齡不相符的冷厲。
這大概是一位老人,靜立在原地時有種不怒自威的壓迫感。她身上是純黑鍍銀邊的西裝外套,小臂處卻裝載了支撐性外骨骼,左手的腕表有些眼熟——的确是泰坦Ⅱ型防護罩。
但已經沒有人能看出她的實際歲數,權力是世界上最有效的不老藥,她沒有妻子,也拒絕了體外孤雌繁殖的可能——哪怕程聽野當年已親身證明過這項技術的安全性。
當時在世的謝聆也曾感歎着詢問妹妹,你不會感到孤獨嗎?
孤獨?
謝觀南理了理精緻裁剪的長款西裝,微笑着上前一步同自己的侄女握手,在她們身後,是生活着三千二百萬人口的通天之塔,正恭敬地俯身,任憑财閥們做出評判。
站在這裡,還會孤獨麼?
謝知推了推鼻梁上的金邊眼鏡,露出後輩關心妥帖的笑容:“好久不見了姑姑,最近身體還好嗎?”
謝觀南露出老太太專屬の慈祥爽朗,緊緊地握住侄女的雙手:“一切都好,你常來就更好啦。”
程棋翻了個白眼,心說這劇情這語氣好熟悉哦,好像小時候抱過我捏。
她太想給這群假惺惺的财閥們添點堵了,說時遲那時快,她趁着陳安不注意,唰地跳下浮空車沖向謝觀南,狠狠地用腦殼給謝觀南的小腿來了一下!
“砰——”
腦袋暈暈的程棋:“耶耶耶?”
遠處的陳安心裡發出尖銳的爆鳴聲。
這狗有貓病吧!
她拔腿就跑試圖撈一下小七,遠處的銀白狼犬小狗在原地轉悠兩圈,歪歪扭扭地就要嗷嗚一聲倒地。
謝知忍着笑伸手把它撈回懷裡,安撫般的摸了摸小七鼓包包的腦殼殼:“抱歉姑姑,它有點太活潑了。”
“确實太活潑了,”謝觀南意味深長,“要不是我前幾天剛把左腳踝換成了義體,大概就要被你的機器狗撞倒了。”
義體?
謝知頓了頓,就連程棋也從暈眩中強行把自己扒拉出來。
義體是指那些替代或增強人體功能的機械電子設備,工作過程中人體需要和系統進行交互。
塞爾伯特就是最大的義體販子,很少有通天之塔的居民沒和篆刻Selbst烙印的設備打過交道。但據程棋了解,這個家族卻極少有人支持自己産品,最多也隻停留在外骨骼上,畢竟和義體交互,有概率觸發賽博精神病。
所以謝觀南,竟然在前幾天換了義體?
怎麼不說一聲呢,簡直比狗都狗。
程棋哼了兩聲趴在謝知懷裡暈乎乎,發出的聲音卻讓謝觀南愣了愣。
謝觀南語氣新奇:“真狗?”
程棋:你也是真狗。
謝知笑笑點頭:“是,前幾天從A2區路過撿到的,索性就帶回家了。”
“帶回家......”謝觀南微妙道,“我竟不知道你喜歡這些小動物。”
“也談不上喜歡,”謝知推了推眼鏡,“和這隻有緣而已,姑姑要不要猜一猜,我叫她什麼?”
“什麼?”
“小七。”
盡管控制得很好,但謝觀南明顯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她重複道:“小棋?”
“是小七。”
謝知再次揉揉小白狼犬的腦袋,把它放回地上:“數字的那個七,姑姑剛剛是想起誰來了?連一個字都能聽錯。”
“......大概是耳朵也需要換一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