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是不記得了。我和遊戲簽訂契約之後就忘記了很多事情。”
“但是以前和大家相處的時光你還記得很清楚。”蔺紀和突然笑了一下,神情陰森。“知道為什麼你不記得後來的事了嗎?”
女人落下一滴淚。她問:“為什麼?”
“因為在妞妞葬禮之後,真正的杜宴宴就離開了公寓,所以你就不再共享她的記憶了。”
“共享……記憶?”
女人的眼淚越流越多,但她的神情卻越來越茫然。
“我們來到遊戲,就已經回應了這棟公寓,所以你從一開始就在,根本不是等我摸到鏡子之後才蘇醒。從鏡子中蘇醒的,大概是遊戲對你的限制,所以你忘記了這些,以為自己就是杜宴宴,因此對我們這些繼承了‘租客’身份的玩家滿懷惡意,想殺死‘所有人’。你自己說的,你忘了嗎?”
蔺紀和腦海中閃過女人發狂時喊着“所有人都該死”的模樣。
“如果我當時沒有碰那個鏡子,或許你根本不會現身,隻是一直存于幕後,默默看着我們依舊按原樣從怪物手裡拿鑰匙。可是那樣的話,就不會再有人在意你的渴望,就不會再有人關心你的幸福。不是嗎?”
“那樣太可憐了。”他微低下頭,聲音輕柔,溫柔的像是情人間的蜜語:“你想要的幸福是什麼?作為交換,把出去的‘鑰匙’,給我吧。”
女人微張開嘴,淚水流的越來越洶湧。她的眼前開始閃過各種支離破碎的畫面:和妞妞的相處、和大山的溫情、和租客們的歡樂,全都是曾發生在這棟公寓裡的日常。畫面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多到眼睛看不過來。
“我……我不是杜宴宴嗎?”她輕輕的問自己。
她想起來了。她眼前的畫面變了,變成了每天喵喵叫的雙頭貓拿着畫筆在牆上作畫、瘋瘋癫癫的阿平沒事就到處亂砍、影怪躲各處陰影裡等待時機偷番茄醬吃、蜘蛛怪總是遠遠躲着自己。
她什麼都想起來了。不論是除了王奶以外的所有人都喜歡待在402聚餐,還是她在剛有意識的時候就把除了賴子以外的所有租客全殺死的場景,從前到後,她都想起來了。
“你的願望是什麼?”她聽到蔺紀和這麼問自己。
她隐約記起,好像以前,也有兩個聲音這麼問過自己,一個是杜宴宴,她摸着鏡子,看着鏡子中的自己,問了這個問題。還有一個是……
鏡子?
對啊,鏡子中的杜宴宴,鏡子中的自己……我是……
“我想看到一些東西,就像你曾給我講過的那樣。我想感受到一些東西,就像你曾帶給我的那樣。”她說。
話音剛落,蔺紀和就發現自己身處的環境變了。
他現在在以前的公寓裡。
他進入了幻境。
幾分鐘前。
蜘蛛怪尖嘯着,在四樓樓梯口徘徊,卻始終不敢踏入。它所追殺的獵物已經躲到它看不見的地方了,它焦躁不安,卻也無濟于事,最終選擇往回走,路過鐵門時又狠狠砸了幾下。往下下了一層,又不甘心,折返回去看。重複了好幾次,才終于死心,帶着更加升騰的怒氣往下走。
魯誠飛快的爬着樓梯。樓梯上到處都是蛛絲和被毒液腐蝕過的痕迹,他小心的避過,握緊了手裡的剪刀。
剛剛争論的時間已經浪費,他現在不能再停留了。
林逸!你一定要撐住啊!
眼見已經爬上了三樓,結果到處都是黑漆漆的,他什麼也看不見,他隻能先拐進三樓,掏出酒瓶搖沫照明,才總算在一片狼藉裡找到開關把廊燈打開。
他總不能邊戰鬥邊搖酒瓶吧!
一路上他都沒見到蜘蛛怪和林逸,隻看到了越來越密集的蛛網,所以心中還懷抱着林逸沒事的希望。
抓緊時間做完這一切,他才借着燈光繼續往上找。他剛走出三樓,擡頭已經能看到鐵門了——突然鐵門中鑽出了一個龐大的身影——是蜘蛛怪!
蜘蛛怪見到三樓亮起了燈,興奮的沖了下來,打算把滿腔怒火都發洩到新出現的這個人身上。
魯誠擡眼一看蜘蛛怪,卻沒看到蔺紀和的身影,心涼了大半,但沒時間再猶豫了,蜘蛛怪沖着他來了!
他一個閃身躲過了蜘蛛怪的突擊,胳膊卻被粘到了蛛網上,急忙用剪刀剪斷蛛絲,下一次的攻擊又到了,他躲閃不及,身上被劃過了好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他顧不得疼痛,在蜘蛛怪大張嘴巴打算給他來最後一擊的時候,一剪刀紮上了怪物的眼睛。
怪物吃痛,嘶叫着後退,魯誠趁機逃了出來,但還沒跑幾步,又被樓梯上的蛛網粘住了。
他的剪刀正插在怪物的眼睛上,他單靠自己的力氣拽蛛絲,隻讓蛛絲粘的越來越多。
蜘蛛怪很快緩了過來,尖嘯着靠近,張嘴就要把魯誠的頭咬掉。
就在這時,一個鍋砸到了蜘蛛怪的頭上,把它的頭砸偏了,咬到了樓梯上。它憤怒的擡頭,模糊看到不遠處又來了個人。
方圓耳砸完鍋,就已經吓得快走不動路了。他大喊着讓魯誠快跑,然後眼睜睜看着蜘蛛怪朝自己而來,腿軟的提不起勁。
“方圓耳!”
魯誠被蛛網纏的動彈不得,隻能大喊着方圓耳的名字,希望奇迹能降臨,讓方圓耳免于死亡的結局。
但一切似乎已經無法改變了。
方圓耳滿眼都是蜘蛛怪的尖牙。
死亡即将來臨,他覺得時間一瞬間變得很慢。他在這時想起了自己的妻兒,想起了自己和他們一起度過的快樂時光——他和妻子躺在床上,看給兒女疊的紙玩具。燈光耀眼,閃過一隻又一隻承載着美好回憶的紙影,模糊了他的眼,也模糊了過去的畫面,隻有燈光依舊閃眼。
——對,就像現在這麼閃眼的燈。
等等?
方圓耳眨了眨眼睛。哪裡來的燈?蜘蛛怪呢?他呆了一會兒,才僵硬着脖子四處看。他在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他來到了以前的公寓。